沈槿卿不动声色听着。
池家是广陵府第一望族。池老太爷官至礼部尚书,池家在江南文坛的影响力亦不小。
当然,比起谢家还是不如。
沈槿卿差不多能看明白慕容恒的布局。他应该是想,一手抓着云家军,一手抓着江南文坛……
如此他手中,兵权文臣都不缺。
……
次日。
沈槿卿小憩半日,一觉醒来,船已行至广陵河。
夜色寂静,河面也很安静。
“小姐,您醒了。”冬画端着盛着温热水的舆盆走了进来,脸上憋着闷闷不乐的表情:
“今晚广陵书院的池小姐请客接风,所有人都收到了帖子,就没请我们小姐。”
沈槿卿起身梳洗,“那正好清闲。”
鹿溪书院一行人远来是客,按照惯例,小辈会宴请小辈,长辈宴请长辈,为客人接风。
那池小姐是今年负责宴请小辈的,但她特意没给沈槿卿发请帖……
不过这接风宴,说起来只是私宴,疏漏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明日才是文会正期。
沈槿卿也不在意这些。
“奴婢觉得池小姐太欺负人了,这不就是故意排挤吗?”冬画忿忿不平。
沈槿卿轻笑一声,“管旁人如何。我听谢六说广陵河鲜肥美,乃是一绝。正好得闲,我们夜钓几尾,做一盘椒盐烤鱼。”
“是!”冬画见自家小姐不在意,她的憋屈也消散了,乐滋滋去准备钓鱼的用具。
船上备有钓鱼的用具,冬画去向书院管事的借了一套。
很快,便在船尾摆好了鱼杆。
鹿溪书院来了两艘船,一艘住着男子,一艘住着闺秀,还有领队的两位女夫子。
不过今日都去吃宴,船上格外安静。
沈槿卿坐在船尾,手持鱼杆。今夜无风亦无星,夜色很暗,河面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她运气倒不错,很快便钓上两尾。
“小姐,您手上还有伤呢。小心小心——”冬画小声叮嘱,怕惊动鱼虾。
沈槿卿用左手持杆,声音也压的很低,“无妨,我单手便能钓起——咦——”
正说着,她突然感觉拉不动——
“冬画,你们来一起。”沈槿卿将鱼竿交给冬画。
随行两个二等丫鬟也一同上来帮忙。但拽不上来……
此次出行,除了冬画,沈槿卿还带了两个新买的丫鬟翠笺、翠扇。至于沈家那两个,则留守书院,由刘姑坐镇。
“小姐,这怕是钓到大鱼了吧。听说广陵河里有一人长的大鱼呢!”冬画惊奇道。
沈槿卿拎着灯笼,往水面一照,蒙蒙的水雾,看不太清晰。但……
她看见了一团散开的头发,犹如水草。
这是一具尸体!
出了命案?
她正打算招呼船上的侍卫报案,突然……
看见那堆“水草”中若隐若现的面具。
龙王的面具。
这是……
这人是……
沈槿卿眸光一沉,她四处张望了一下,船尾这边并没有人。
“翠笺,你去前面守着。若有人靠近,拖延一下时间,不要让人靠近。”沈槿卿吩咐。
翠笺不明所以,但领命去前面守着了。
沈槿卿搁下灯笼,解开披在身上的雪白披风,悄悄下水……
“小姐——”冬画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问道,“您这是做什么?您不会水啊……”
“我会!”沈槿卿回答一句,将那被鱼钩挂住的人,抱了起来,“搭把手,救他上去!”
冬画震惊,这大鱼竟然是个人!
而且看身形是个男人!
她吓的一句话也不敢说了。若让人瞧见她家小姐与一个男人在水中搂搂抱抱,那还得了!
她小心翼翼接住那一袭黑衣的面具人,旁边早已经目瞪口呆的翠扇也赶紧一起捞人。
主仆三人合力将人救了上来。
沈槿卿从水中上岸,她将黑衣人背负而起,闻到一股清晰的血腥味,低头一看……
不知道他伤在何处,但血水顺着他的衣衫下摆一滴滴落在甲板上。
沈槿卿眸光一沉,道,“翠扇,把血迹清理干净。”
“是。”翠扇慌忙点头。
沈槿卿又拿起自己毛茸茸的披风,给他裹了一层,暂时兜住血水。
“冬画,你在前面开路。如果遇到人,先把人引开。”沈槿卿吩咐道。
冬画紧张而慎重点头。
“翠笺,你跟在后面,若有痕迹,清理一下。”沈槿卿又吩咐望风的翠笺。
翠笺拿起抹布,亦步亦趋跟在两人后面。
今晚诸位闺秀都去吃宴了,留守的婢女大多待在屋中,外面少有人,一路倒是顺利。
等回到沈槿卿住的房间。
两个婢女腿都软了。
沈槿卿一只手搭在戚宴的鼻息上,没有呼吸。但她脸色不变,趴在戚宴的胸膛,附耳倾听,听到了一阵微弱但稳定的心跳声。
她知道顶级高手的龟息术,是可以封住气息的。
戚宴还没死。
沈槿卿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还活着。刚才黑灯瞎火看不太清,此时在灯光下细细打量,她终于看清了血水的来源……
他的左肩处,插着一支箭羽模样的暗器。
戚宴其实已经封住了肩胛处的穴道,但鲜血依旧细细流。封穴只能暂时压制,随着时间推移,效果会越来越差。
必须立即给他取箭,止血。
沈槿卿不缺治疗外伤的药。她的手臂还在养伤,各种内服外用的药都带齐了……
可惜没把刘姑带着,没人懂医术。
好在以前在北疆的时候,她给自己处理外伤不是一两次。算得上手熟。
只是戚宴这虚弱的样子,不像只受了外伤。还有内伤吗?
但她不是大夫,也看不明白。
眼下,先帮他把伤口处理好再说。
“冬画,准备凝血散、止血丸、绷带、匕首,还有热水。”沈槿卿说着,又看向翠笺:
“去门外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若有人问,便说我在沐浴。”
翠笺颤巍巍领命,“是。”
……
片刻后。
沈槿卿取下了戚宴左肩处的箭矢,止血,包扎伤口,手快的冬画目不暇接。
小姐未免太厉害了吧?
“把人抬床上去。再把地上血迹清理干净,撒些香料,掩盖一下”沈槿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