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蕉院里。
一袭绿衣的少女,看着沈时川气冲冲走掉的背影,若有所思。
钱掌柜还没传消息回来。
以赌坊和那些印子钱熟门熟路的关系,应该用不着这么久。
她长兄缺钱,似乎另有缘由。
而随便找个笨蛋试了一下……
这事还是不能见人的。
这么大一笔钱,就算想一时花掉,也没几个地方能……
她有了些许猜测。
“小姐,谢家送来了一封邀帖。”冬棋呈上一封送到门卫的拜帖。
沈槿卿接过拆开。
拜帖是谢玉树写的,诚邀她于明日下午去紫竹山庄对弈一局。
上次他们约好,府选过后,对弈一局。
……
紫竹山庄是谢玉树的私人园林。
位于平江府外的一处僻静地,依山傍水,景色优美。园中遍布紫竹,竹景一绝。
谢玉树没有邀请外人。
他不喜欢被人打扰。
除了非要看个热闹的谢摇芝,院中再没有其他人。
沈槿卿落得一个清净。
很满意他的安排。
两人相对而坐,谢玉树拿出了自己珍藏的碧玉棋,望着她正色而郑重道:
“能与沈七姑娘对弈一局,我会全力以赴。”
谢摇芝微怔,少有见兄长如此认真的样子呢。
虽然沈槿卿很厉害,但兄长他可是天下第一弈者啊……
他应该……稳赢吧?
沈槿卿点点头,“好啊。”
一个时辰过去了……
谢摇芝看的满脸迷茫。好几次,她觉得兄长再下一手就能赢了……
但兄长偏偏不往那里走。
这真的是全力以赴吗?
“多谢沈七姑娘赐教!”谢玉树投子认负,脸色却没有丝毫颓丧,反而是神采飞扬,又惊又喜。
那是见猎心喜,是惺惺相惜,是难逢敌手的畅快淋漓。
沈槿卿端起茶盏浅斟一口,“不谢,你悟性很好。”
谢玉树被她夸的腼腆低头笑。
“等等,我没看懂,堂兄你为什么不往这里走?”谢摇芝忍不住拿起谢玉树的黑棋,重新摆了一下。
刚才如果这样,明明就能赢……
谢玉树于是拿起沈槿卿的白棋,和她对弈,“这是陷阱。”
七步以后。
谢摇芝发现自己输了……
“那这样呢?”谢摇芝重新摆棋落子。
两人一一对局。
很快……
谢摇芝发现,所有她以为能赢的局,若如她所下,早就输了。
兄长是发现了死路一条,才特意避开。
而沈槿卿一直在设局。
这也就是兄长,才与她下了一个时辰。
换成自己……
早就输了。
“沈七,早知道你棋艺高明,没想到你比我堂兄还厉害!”谢摇芝心服口服,叹为观止。
她早就习惯了兄长无敌。
这还是第一次遇见能赢她哥的人。
深感震惊!
随即,想起堂兄从未输过,第一次受到这种打击,心底肯定会很难受,于是赶紧安慰道:
“哥,你也非常厉害!也就是你能与沈七下一个时辰,换我早就输了!”
谢玉树摇摇头,“并非如此。是沈姑娘有意教我才在一局棋里用了几套局,点到即止,她赢我不需要一个时辰。”
谢摇芝一怔。什么?
谢玉树再次看向沈槿卿,一双清澈的眼睛里都是期盼,“能与沈姑娘再对弈一局吗?”
“可以。”
谢玉树一整个下午都输的很安详。
……
谢摇芝已经数不清他们对弈了多少局。
只知道第二局,堂兄输的很快。但一局又一局……
等到最后一局的时候——
足足下了一个时辰才输。
谢玉树一双温润的眼眸亮晶晶的。第二局结束的时候,他意犹未尽,又实在不好意思再请沈槿卿与他对弈了。
但对面坐着的绿衣少女,轻声问他,“继续?”
“请赐教!”谢玉树热血沸腾!
整个阁楼里,只有棋子落盘清脆啪嗒声。
一局又一局。
无需言语。
如沈槿卿所言,谢玉树的悟性真的很好,他的棋艺如此,非他只能如此,而是,缺少毒打。
幼时,谢太傅教了她一年。
如今,她教他孙子一日,也算是礼尚往来。
日暮时分。
婢女点燃了屋中的灯盏。
最后一场棋局,方才落幕。
“多谢沈姑娘教我!今日所获颇多,我欠沈姑娘一个人情。以后,请沈姑娘不要和我客气!”谢玉树真心实意道谢。
沈槿卿摆摆手,“不必客气。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
谢玉树有点不太明白,但他想以后多帮帮沈姑娘,不就是礼尚往来吗?
于是点点头,“沈姑娘说的是。”
为了招待沈槿卿,谢玉树一早就命人准备了丰盛的晚宴,正在准备开宴的时候……
“大少爷,六小姐,水匪,东海水匪来了!”管事慌里慌张进来禀报:
“您和六小姐快走!”
水匪?
谢摇芝脸色瞬间白了,“东海水匪怎么会来平江府!”
“平江府河湖纵横,水路便利,而且肯定有内应……”谢玉树脸色沉了一分,那群水匪能潜入,不足为奇。
东海水匪,是个让江南百姓闻之色变的存在。
大周东海之外有无数国家,与大周隔海相望,互不侵扰。这些水匪有来自海外之国的,也有来自大周逃民的,盘踞东海,抢劫过路商船,原本不敢上岸。
但去年,海外诸国战乱,虞国一个王室带着军队流落东海,收拢水匪,建立虞帮。
去年夏,虞贼率水匪沿海上岸,一路烧杀抢掠,直打到钱塘府,无人能阻,最后出海远遁,扬长而去,震惊朝野。
大周一直以来头疼的都是北边的敌人。
东海水师已经三百年没打过仗了,军备废弛到何等地步,可想而知。
而虞国是海国,最擅造船之术。虞贼带来的水师,尤其厉害。
这大半年江南很平静。
非朝廷水师之功。
而是东海又冒出了一支水匪,双方内斗,打的不可开交。
就在半月前,虞帮被打跑了。
如今的东海,被一个人称“龙王”的新水匪头子控制。
“他们来了多少人?”谢玉树冷静问道。
管事吓的面无血色,结结巴巴道,“看不清,大概有上千人。大少爷,您快跑!”
去年这群水匪所过之处,十室九空,血流成河。
没一个活口。
江南百姓,闻之两股战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