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宁风尘仆仆的赶到靖城的时候,有种旅途终见曙光的感觉。
这是第一次感受到九州的广阔。
之前可能因为心里面牵挂着事情,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太过关注周围,但这一次和江延一起“游山玩水”,把平平无奇的一段赶路,走出了自在逍遥的感觉,还是很少见的经历。
江延的表现,已经足够她嗅到不一样的味道。
这个男人,对她太好了。
时宁并非不知道。
但是对江延是否是列车长神魂碎片这件事,她心里仍然充满疑问。
所以继续这么相处下去,可能情况就会崩盘,时宁不能在这样的不确定的时候,和他继续朝夕相处。
和列车长的各神魂碎片都已经让她精疲力竭,搞出了脚踏多条船的离谱恋情,但是她心底告诉自己他们都是一个人,所以还可以不踏破底线,但如果和非神魂碎片牵扯在一起,欠下了情债,就真的不明白要怎么去还。
江延从昨日傍晚就开始沉默。
这一段时日,不过短短半个月,却是他们之间独处没有外人打扰的一段时日。
这么久的时间,足够他清楚的判断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段路他希望永无止境,没有尽头可言。
这已经很危险了。
关键就算他有孤注一掷的豪赌气魄,可时宁却不会奉陪到底。
她的生命里面有太多的男人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痕迹,而江延此人,对她而言,又算什么呢?
一个曾经丈夫的臣子?
一个昔日恋人的对手?
一个依恋兄长的敌人?
江延满嘴苦涩。
甚至就算是温令灼,要论先来后到,都要胜过他。
江延没有理由拒绝她回归川北,去到顾凛的身边。
就和之前哀帝要常伴她身侧的时候,仍然只能一言不发,就连谢凉都可以直言不讳对此的不满,可他什么也不能做。
江延自小就内秀,接地气一点的说法就叫能忍,但是他也觉得自己每一寸血液都在叫嚣不满,情意在胸腔沸腾,什么时候冲出来压抑不住,也许会掀起惊涛骇浪。
“今日天色已晚,我们明日入城可好?”
时宁想要拒绝,但对上他漆黑的眼睛,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但如果他也是神魂碎片之一——
“行,我们今夜就夜宿星光原,听说这里的夜景如诗如画,夜间偶尔还有漫天萤火飞舞,美轮美奂,就看我们今天有没有缘分了。”
江延微微笑起来,那张脸也如同枯木逢春,焕发无尽的光辉和生机。
他这样的人,向来做十分表现三分,说可能一分都表达不出来。
但如果这样就忽视,实在太过薄凉。
星光原空旷无人。
时宁有点疑惑:“这里可是闻名天下的十大美景,就算靖城中人,也是喜欢来此流连忘返,怎么我多日不曾来川北,这里就变了?”
还是顾莳凝的记忆出现了什么问题?
她不由自主的开始阴谋论。
只要遇到变化,就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儿,对她而言,算是习惯成自然了。
事出反常必为妖。
江延淡淡的说了一句:“许是近日来局势紧张,听说顾家已经和慕容家宣战,大家都没有闲功夫来游玩赏光吧,这不正好,你不是喜欢清静?”
时宁半信半疑,正要说话,却看到前方黑暗处,无数星星点点的萤火就这么弥漫开来,宛若漫天银河落入凡尘,美到了极致。
她有片刻忘记了呼吸。
江延注视着她,片刻不曾移开视线。
满天飞舞的繁星银河,也不及她的半分光彩。
这样不应该。
他心里面告诉自己,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这个女人都不是他应该觊觎的人。
就算先来后到,都没有他的位置。
可感情这种事,从来不讲道理。
他的心,不由自己的控制。
江延一贯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的面前,形同虚设。
如果有前世,他一定深深的爱过她。
否则没有办法解释这深邃如海的感情。
他眼神微微的飘向身后的一个角落,暗影处的人影微微的瑟缩了一下,仍然站立原地不动,像是被压制的石像。
顾家的夜游神,还当真无孔不入。
他们的情报能力,确实是心腹大患。
战争很多时候不只是比拼武力值,还有情报上的交锋。
这一点,顾凛得天独厚。
这当哥哥的也真的有趣,对妹妹的保护欲和占有欲都浓烈至极,片刻都不能容忍脱离自己的视线,但也很有边界感的,不允许自己过于控制时宁的自由。
顾凛对她的感情不单纯,就算之前不明白,但江延如今也明白了。
当他得知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眼神,就不难从顾凛的表现中辨别出来。
特别当他们都爱着同一个女人的时候。
这样的感情无疑惊世骇俗,但江延换位思考,扪心自问后,也明白自己和顾凛身份对调,估计也没办法扼杀掉这样的情。
所以,他只能沉默。
可是,无论如何,顾凛必须谨守分寸,否则的话,一定会伤害她,而江延绝对不允许这件事的发生。
那将是一切痛苦和悲剧的开端及根源。
“你这次回去,和顾凛远一些。”
他突然开口。
现在顾凛忍得住,但是万一哪天他忍不住或者不忍了怎么办?
如今的她,在全天下都是一个真正意义的死人。
所以,改名换姓或者直接抹除她原来的身份,对顾凛来说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到时候,谁能够阻止他呢?
时宁微微一愣,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么说,但是心里面却清楚,无论如何,同事一起工作,怎么可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远离?
她根本不知道江延的担忧是什么。
所以只笑笑不说话。
江延无奈的叹口气:“无论如何,你要记得,你不是一个人,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他给她留了一枚令箭。
随身之物,江家军都认这个。
时宁觉得太贵重了要推拒,但漫天萤火中那人眉目深邃恍惚带着深情:“既给你了,便不能不要。”
他们走出去的时候,玉冠锦服的男人负手而立,背对他们。
等待的姿势。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电光火石之间,不动声色的交锋。
“多谢送舍妹回家。”
“不必,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