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着他,走过了长长的路,翻过了高高的“山”,踏过了重重的雪,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终点。
让人不禁发问,送他来到这里的,究竟是小家伙的意志,还是女子的执念呢?
一样的夜晚,不一样的小镇,一人一猫就这样被大雪所掩埋,足足三尺厚,像个隆起的小坟包,埋葬着两个炽热的灵魂。
可怜深夜无人问,再遇不到那般善良的人了;可叹白雪不在身,再无法无视漫天的风雪了;可惜罪人无实体,再担忧也无法改变现状了。
天时地利与人和具不在,少年唯有自救,那小家伙能坚持到这里已经是十分不易了,再把希望寄托在它的身上就是刁难了。
只是少年的消耗也不少,不过眼下的消耗不是特别重要,最大的问题是他依然昏迷不醒,没错,当下最要紧的是唤他醒来,只是他沉迷其中不愿醒来,而这就陷入了死循环,可是时间早就不多矣。
唯有等待,等一个……奇迹。少年的宿命不会让他轻易就止步于此,因为,他还有未完成的事要去做,他可不仅仅代表他自己,几近破碎的他仍是他人命运中的不可替代的一环。
在少年的心脏即将停止跳动,身体即将彻底失温时,远方的一只眼睛投向了他,罪人也察觉到了,那只眼睛的主人正朝他奔来。罪人思量片刻后还是主动让出了位置,就这样少年得救了,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拽着,朝镇上走去。最终被丢在了一位医生的门口,走的时候还不忘礼貌的敲了敲门。
那只眼睛的主人似乎只是路过,救下少年后没有片刻停留就径直朝着小镇更深处走去了。
罪人少见的没有感谢对方,因为在他眼里,这不算是一场善举,更像是在赎罪。
不管怎样,少年总算是活了下来,这也算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了,应该会有新的感悟,就算没有,也应该褪去少年的外衣了,毕竟他的外貌在他人眼中,是一个中年男子,所以自身的秉性和脾气也应该趋近些,不然容易被当作异类,异类显然是不合群,不容易被接纳的。
恰好医生也是一位行医数十年的老先生了,倘若换作是个年轻医生,资历不够,经验不足不说,关键是睡觉深,不容易被叫醒。只是怀着一颗悲悯之心,没有足够的才学傍身,是不足以救人的。
正所谓,医者仁心,换作他人,夜里见一具昏迷不醒的陌生男子出现在自家门前,首先是害怕,其次是忧虑,最后才考虑救或是不救。
救的可能性虽然也不大,若是白天还好,夜里实在是不敢,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女子,不可全然不顾自身安危。
医者则不然,所谓德不近佛者,不可为医,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一位医者的品行是不可与常人相提并论的,救与不救的自然又无从谈起。
“你没事吧?”次日清晨,老先生端着熬制好的汤药一脸慈祥的看着少年。
“我?”少年没反应过来,“你是在说我吗?”
“呵呵。”老先生笑了,“这里不就你和我吗?不是你难道还是我不成?”
“哦对了,还有那个小家伙。”
少年循着老人的目光看去,只剩下一条尾巴的猫又静静的蜷缩在角落,看上去并无大碍。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小家伙这是得救了。
“谢谢您。”少年摸索全身,才发觉女子给的路钱早就丢在路上,不见所踪了。
“对不起,我身上没钱。”少年尴尬苦笑。
“那你说说,你的命值多少钱?”老先生反问。
一条人命能值几个钱?少年只想了一下就再也不敢去想了,不但是人的命,万物生灵的性命都不应该和金钱挂钩,但世上偏偏除了人命无明码标价外,其余的一切都有了价格,制定它的不是无所不能的神,而是人。
可是人类依赖金钱,但因为他们率先制订了秩序,所以当他们想要获取他们所需要的时,就不能去强取豪夺了。金钱货币,由此诞生,这是一种游离在秩序边界的东西,是万恶之始。
“我……不知道。”少年沉默不语,片刻后又忍不住问,“那……那我总该做些什么吧?毕竟您救了我。”
老先生闻言,竟认真的思考起来,以往的任何疑难杂症都没能让他如现在这般纠结。
“如果你真的想做些什么?”老先生转过身来,“那就把这份善良传递下去吧。”
少年自失忆开始,就一直在学习,学习周围一切他所接触的人的行为语言包括最重要的感情和觉悟,最终融会贯通,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我会的,谢谢您。”少年不顾劝阻,坚持给老先生鞠了一躬,老先生也倍受感动,连连搀扶。
按时吃药的话,不出三日就完全痊愈了,但少年体质特殊,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已经健步如飞了。
察觉自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的少年不愿再在老先生这里白吃白喝,索性就辞别而去了,走之前还不忘对着老先生的居所深鞠一躬,事了就拂衣而去了。
我在镇上走访了好多人家,四处打听关于贺茂源生家的具体位置,可是只有一个名字无异于是大海捞针,远处的大山已经告诉我,就是这儿了,可是我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就在我纠结慢行,我突然察觉身后一直有一个人在紧紧跟着我,似乎已经跟了有一段距离了,甩都甩不开。
只是,少年疑惑,他一个外乡人,又身无分文,是如何被人惦记上的呢?算了,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
少年加快脚步,想甩掉身后那人,只是那人见状就也加快了脚步,少年自知无法甩开,干脆就寻了一个无人的拐角,走了进去。
身后那人也只是犹豫了片刻,就随即跟了进去,被少年一把制服。
意料之外的轻松,少年不解,那人明明是个满身肌肉的糙汉子,却连反抗都不反抗,就任由少年乱来。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少年开门见山的问。
“我能看看你身后的那把剑吗?”那人却答非所问,见少年一脸疑惑就又说,“我是这个镇上的锻刀匠,我的梦想就是打造出一把世界上最好的剑。”
少年无语,男人依然自说自话,净是些少年听不懂的高深理论。
“等等等等,你不要再讲了,我对这些没有兴趣,不就看一眼吗?给你给你。”少年不耐烦的随手把剑扔给了他。
男人则是如获至宝般仔细端详了起来,不时还发出赞叹声,简直是爱不释手。
“不是我故意吹嘘,先生这把剑真的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剑了。”
“真的?”少年见男人不像是在刻意奉承,“谢谢你。”
“我有点后悔了,如果今日没有见到先生这把剑,我的梦想在未来可能还有着一丝可能,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男人只是感叹,但眼底的火焰仍未熄灭。
“您说笑了。”少年说,“需知,一峰仍比一峰高,世上哪有什么最好?”
“先生说的是,在下受教了。”男人很高兴,非要拉着少年去他铺子里坐坐。少年盛情难却,就去了。
却不知,少年这一去也找到了他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