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特意询问山神娘娘这山上有没有一处风水宝地,在得到肯定和允许后,少年安葬了他的这位挚友,并在风雪中立誓,掘此墓者,无论是神明也好,妖怪也罢,永世不入轮回!
这一誓言借了罪人的一些力量,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就连一旁的山神娘娘都受到了影响。
少年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山神娘娘缓缓开口道:“我不懂药理,也不会术法,烦请您出手救这个小家伙一命。”
山神娘娘接过少年手里的仙草自嘲道:“没想到,我这株万两黄金都不换的仙草在你们这里竟是一文不值。”
说罢无奈抬手施法提取药液,并施以大火熬制,将其中糟粕全都烧个精光,最后保留下的被凝炼成一片叶状的透明晶体,叶子在空中飘零,最终落在了猫又的额头,如雪花一般消融不见。
“好了。”山神娘娘单手拎起猫又扔给了少年。
“有些东西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少年突然说。
“比如呢?”山神娘娘饶有兴趣的问。
“您的女儿。”
山神娘娘恼羞成怒,却又无法反驳,这回答不无道理可言,不,完全是无懈可击。
少年笑了笑,随即尴尬的问道:“您不要生气,我想见见您的女儿,可以吗?”
“不行。”山神娘娘果断拒绝,“想见我女儿,先打过我再说。”
“您这不是难为人吗?”少年挠挠头,“不见也行,那您把这把剑带给她,是她之前落下的,这总可以了吧。”
“你来这里就只是为了还剑?”
“对,只是为了还剑。”
山神娘娘打量着少年人畜无害的表情和坚定的语气,相信了他说的话。
“只是为了还一柄剑,就搭上了一条人命。”山神娘娘质问少年,“这真的值吗?”
“哪有什么值不值的,决定好的事,就去做好了。被一些条条框框所束缚的人啊,难见真我。”
少年随口一说,竟让山神娘娘琢磨了好多年。
“我改变主意了,你可以去见她。”
“谢谢。”少年似乎对这一改变并不意外。
“跟我来吧。”少年紧跟着山神娘娘抵达了山顶,最终如愿以偿的见到了女孩。
女孩还是那么好看,在少年来之前一直是愁眉苦脸的,哪怕是旁人对她说她此次私自下山,反倒是因祸得福,得了天大的福缘也不值得她高兴。
她说她宁可不要,说着还非要拿她体内这天大的福缘去换取几个能寻回记忆的法子。
这丫头啊,这几日没少折腾,天天吵着闹着要下山去,山下是有什么宝贝啊,让你这么惦记,真让人想不通。她说她口中的宝贝值十万座大山。
这一天,她口中的宝贝来了,山林中的所有妖怪都闻讯而来,挤破脑袋都要来见识一下是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十万大山都不换。
可惜的是,令他们好生失望,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少年郎,哪里值十万座大山,全都悻悻而归。
其中一只小妖怪对朋友吹嘘道:“我道是怎样一个人,原来也不过如此……”只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身首异处了。
旁边的小妖怪见到来者连忙跪地磕头,求饶道:“不知小妖这朋友何时冒犯了山君,还请大人息怒。”
山君不语,转头望向别处,见无妖再敢闲言碎语,就默默离开了。
女孩感受到母亲的气息后,就又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博取同情,只可惜这一次,她如愿了。
山神娘娘见状默默让出半个身子,露出了少年的样貌与气息,女孩瞬间高兴的合不拢嘴。
“谢谢母亲大人!”女孩顾不得自己大病初愈的脆弱身子,一蹦一跳的来到少年身前。
见少年怀里抱了一只猫又,女孩笑嘻嘻的说:“来都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啊?”
“你还别说,还怪可爱的。”女孩一把将猫又拉到自己怀里,又揉又捏,玩的不亦乐乎。
你还真别说,同样是被当作玩具,现在的猫又感觉比之前那次好上太多了。再加上女孩身份特殊,猫又索性就一声不吭,默默享受来自女孩子的温柔抚摸。
少年刚想解释,却又转念一想,与其让小家伙跟着他风餐露宿,居无定所,还不如干脆就让它留在女孩身边,最起码衣食无忧,有个避风的港湾。
“对了,忘了说了,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说罢,少年把手里那把剑拿给女孩看,“你看,是你的佩剑吧,我保护的还算完好。”
“哇!是我的剑,谢谢你!”女孩见到自己的本命剑再次失而复得,而且送还之人还是自己心心念念之人,二者相加,可谓是喜上加喜。
“没事,这么好的剑你可要看好了,下次不许再弄丢了。”少年叮嘱道。
“你是专程来给我送剑的吗?”女孩抛出了与之前在山腰上山神娘娘同样的问题。
“是的。”少年的回答并无二致。
女孩听后略感失落,扭头望向山神娘娘,楚楚可怜的问道:“真的没法子了吗?”
山神娘娘于心不忍,但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哦,我知道了。”女孩低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少年没有注意到女孩的异常,诚实的回答道:“这就走。”
“啊?”女孩大惊。
“怎么了?”少年跟个木头似的,“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没有。”女孩擦干净眼泪,整理好笑,“就是,我能不能送送你呀?”
“当然可以啦。”少年欣然答应,“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少年走过去,一把拉住女孩的手,没注意女孩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我们走吧?”
“嗯。”
女孩有点后悔,她几百年前就遇到过一个少年,一个真正意义上拿十万座大山都换不来的宝贝,因为她的迟疑,使得她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那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一个人与妖怪和谐共生的美好时代。
不过他说他一定会回来的,痴情的妖怪啊等了一世又一世,终于又等来了一个只身一人就敢闯入岚山的家伙。
只可惜物是人非,一切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
可是女孩说不出,眼前人已非彼时人,两两相望,唯余失望。
她只会说,在一个晴和的午后,她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个不知姓名的少年问她,要和我走吗?女孩犹豫的功夫,他就如一缕清风消散不见了。之后女孩常常想起,无端的悔恨在心底埋下了种子,此后经年,不曾开花,也不曾发芽。
在抵达半山腰时,少年回到了寺院里和老人说了一句话,就走了。
老人问,下次来是什么时候?少年答,下次来,可能是春天,也许是夏天,秋天也不是不可以,但不会是冬天了。
老人说,下次来我就不在了。
少年不懂不在了是什么意思,猜想可能是要去别处谋生吧。
接着又穿过了竹林小径,再次来到渡月桥边。少年心里无限感慨,正欲踏上桥面时,被女孩拉住了。
“你知不知道渡月桥有个传说?”女孩正经的说,“渡桥莫回头。”
“为什么啊?”少年满头雾水,“是怕遇见鬼吗?”
“才不是嘞。”女孩气鼓鼓的说,“鬼?鬼有什么好怕的,我可是妖怪勒。”
“你怕我吗?”
“不怕。”
“那你听我的,待会我走在你身后,你可千万不要回头看我。”女孩千叮咛万嘱咐。
少年不懂,但还是照做了。
渡月桥全长155米,全部走完大概需要221步,纵然女孩的步伐刻意的往小了去迈,也只有387步,依旧走不完他们的一生。好在少年始终没有回头看。
女孩的脸上挂满了金豆豆,一点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