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歇息的空当,韦伯良没头没脑突然问了一下,搞的苏元均三人略微有些发懵。
风绝羽由于“辈份”太小不受关注,离的远了一些,可细心的他,也能听到韦伯良和苏家三人的谈话。
苏元均眨着弱智的小眼神好奇地打量韦伯良,完全没明白这句话的中心思想是什么。
略微呆怔了片刻,苏元均干巴生硬地回道:“很,很好啊,伯良兄为什么这么问?”
“呵呵,你说很好,恩,那你说说哪里好?”韦伯良似乎在开玩笑,笑呵呵地看向三人。
苏元均默然无语。
天下晓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实则内部派系纷争早已呈现出暗流汹涌的态势。
其中主要分为两派。
一则是以失踪苑珏为首提倡维持传统的守旧派,他们一向致力于寻找苑珏为已任,期待有朝一日迎回老门主中兴天下晓。
二则是中立派,这个派系的人更倾向于随遇而安,对其他派系没有什么威胁性,但所蕴藏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
三就是以韦氏和温氏为首的激进派了,它的主张是取苑珏而代之,拿下天下晓的大权,是目前最具备竞争力的派系。
三大派系自从苑珏失踪之后就形成了鼎足之势。
苑珏一派以苑知怜为首,派系内部力量匮乏,实力大不如前,近些年一直遭受激进派的打压,渐渐走向衰亡和败落,但熟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守旧派的力量仍旧无法被忽视。
而激进派,伴随三十多万年前韦伯良和韦氏另一名老祖宗的突然崛起,多年来在天下晓的内斗中拉拢征服了许多世家支持,是目前最具备影响力的派系。
这一次道途探索,韦氏和温氏也是握住了大权,将所属激进派系的一些高手派遣至此。
至于中立派,始终在观望当中,韦氏和温氏也在尽量争取,可它们很有意思。
比如激进派打压守旧派系的时候,他们起初是不闻不问的,可是当守旧派系眼看着就在落败的时候,他们又会突然站出来,或明或暗的给予一部分支持,从而平衡激进派的势力。
但当苑知怜觉得他们可以被拉拢的时候,他们又敬而远之。
给人的感觉,好像他们就想维持现状,两不相帮,但你不要突然膨胀,影响他们的利益,否则他们马上就会反击,他们的实力或许不如激进派,但激进派也不敢把他们得罪死了。
天下晓内部的三大派系明争暗斗多年,早就不是秘密,为了避免被打压和倾轧,苏族便早早加入到中立派系去了。
苏氏一族人丁不旺、门阀不兴,没有能力夺取大权,只能站在远处观望。
而这个时候,韦伯良竟直接了当问出这么敏感的话题,苏元均就是再傻,也能明白,这是韦氏一族想通过韦伯良来探他们苏家年轻一辈的口风了。
这是因为苏氏一脉较为年长的强者能达到九转境的都差不多到了提升的极限,没有可发展的空间,反倒是年轻一辈开始崭露头角,被顶层强者观注。
诚然,你要是问苏元均,他打从心眼里觉得韦氏和温氏取代苑珏问题不大,这是因为近些年,韦氏和温氏一族对苏族年轻的弟子还是不错的,平常有什么听道授法的机会都会关照他们,出外游历也会算上他们一份,就算是获得了宝物,也能跟他们分一杯羹。
发自肺腑地说,苏元均对韦氏存在一定的好感。
可饶是如此,对于韦伯良抛出来的问题,苏元均还是不好回答。
这是因为苏家的老祖宗苏道弘早就有过话,他曾经叮嘱族中弟子,严禁掺合到天下晓内部的派系争斗当中。
谁敢违反,族规严惩。
对于许多人来说,苏道弘在苏家就是天。
苏家的人未必对天下晓言听计众,但绝对对苏道弘不敢有半点忤逆。
正因为如此,苏元均觉得韦伯良的这个问题把自己搞的浑身不自在。
他思量良久,才支支吾吾地回道:“那个……其实我也说不好,我只能说我的感受。”
苏元河和苏元婷坐在一旁边完全不搭话,毕竟这个问题对于苏家的人来说,等于是禁忌。
但苏元均觉得不能轻慢了韦伯良,才断断续续地说道:“自从老门主失踪之后,韦老就一直代掌门主之位,他的本事有目共睹啊,这些年在韦老的带领之下,天下晓内部和和气气、毫无争端,外界也是对本派敬畏尊重,不敢有丝毫冒犯,有句话怎么形容来着?海晏河清,呵呵,大抵如此。”
他说完了,还有点畏怕地反问道:“伯良兄,我说的还行吗?”
韦伯良取出一把扇子,装模作样地扇了扇,指着苏元均道:“呵呵,你啊,是真滑头,我让你说说天下晓的现状,你别总是替吹捧啊。”
“我哪有?”苏元均憨笑着,脑门汗都下来了,心说这不是怕你不高兴吗?
韦伯良把扇子一收,淡然道:“你说的有些对,有些不对啊,实事求是的说,老祖宗治理宗门是有一套的,这一点我们这些晚辈只有学习的份,没资格评价……”
“对,对……”苏元均侧着脑袋,避开韦伯良的目光,佯装很镇定,实际上心里跟着了火似的。
心说爷爷啊,你可别说这个了,我踏马就捧你们几句,回去让老祖宗知道了就得关我禁闭。
韦伯良继续说道:“但一点你说的不对,什么海晏河清,这话你信吗?”
“这么多年,门内或有支持老祖宗者,但更有一些人暗地底多有腹诽,苑氏一族也就罢了,毕竟苑珏门主虽然下落不明,但起码还没有死讯传回,而那些支持他的却一直守着老传统对抗老祖宗。”
“老祖宗也是为了门派着想,他何罪之有啊,凭什么为大家呕心沥血,还要遭人话柄,你说呢?”
话题又抛给苏元均三人了。
三人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但不是因为羞臊,而是害怕,这越说越直白了。
韦伯良也不管三人作何表情,继续言之凿凿:“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能一日无主,天下晓没有门主太长时间了,时间再久一些,是一定会出问题的,这次参加朝元道盛会之前,有很多人提议让老祖宗接掌天下晓,我是韦氏族人,没办法说话啊,三位,你们觉得老祖宗够资格坐上门主之位吗?”
“咱们就是随便聊聊,反正又决定不了什么,你们也不用怕,直接说,我就想知道,咱们年轻一辈的弟子,都是怎么想的?”
“……”
苏元均三人无言。
如果说之前的探讨就是闲来无事的夜话,那么现在就是赤果果逼迫了。
谁不知道韦氏如日中天,你这么问我是说够资格还是不够资格啊?
说不够,那等于跟你们翻脸,还踏马斗不过你们。
说够,这不是明摆着让我们站队吗?
咱家老祖宗都没发话,我敢乱说?
苏元均心脏砰砰直跳,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苏元婷刚刚受了伤,索性直接装“死”,充耳不闻。
苏元河目光斜视,也根本不看苏元均和韦伯良。
苏元均顿感压力山大,结结巴巴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良久之后,他强忍着不适道:“那个……这种事我没办法乱说啊,我们只是小辈。”
韦伯良眯起眼睛,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苏元均,貌似他今天不给个说法,此事就绝不罢休似的。
把苏元均吓得气都喘不匀了。
“这有什么不能说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呵呵……”
话说的平和,但韦伯良眼神莫名变得犀利了起来。
那目光中的寒芒,看的苏元均三人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很显然,什么随便聊聊,都是糊弄鬼的鬼话,这韦伯良分明是想知道他们苏家的立场,甚至是逼迫苏家站队。
至少对门下弟子就是这样。
苏元均情智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势必会得罪韦伯良了,他想了半天,最后把心一横、牙一咬道:“伯良兄,我的想法根本不重要,我这个人一向随遇而安,但谁对我好我是记得的,在谁来接掌门主这件事上,如果让我说,韦老取代苑门主,我觉得没什么不妥,当然,这只代表我个人的意见啊。”
此言一出,韦伯良的神色终于缓合了下来,那犀利阴冷的视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片温和。
他看向苏元河和苏元婷:“你们也是这么样想的?”
苏元河和苏元婷哪敢说个“不”字,当下轻轻点了点头,就生怕被人看到似的。
“哈哈,你看看你们,就是聊聊,至于怕成这个样子吗?我到是觉得谁能成为门,必须看能力,所谓有能者居之嘛。”
他又把话圆回来了。
苏元均三人不敢笑,只觉得身上的衣服都快被汗液浸透了,这比跟强大的神兽厮杀一场还要累啊。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苏元均三人也松了口气。
不远处风绝羽从头听到尾,顿时心中明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