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喊杀声,沉闷的战鼓声猛然于永宁城外的空地上响起,惊飞了山林中的无数飞鸟。
一声令下,无边无际的军阵中顿时烟尘漫天,只见得数百辆张牙舞爪的"盾车"于军中缓缓出列,在身后狼兵的推动下,行动迟缓的朝着永宁城而来。
盾车左右,除了状若疯癫的水西狼兵之外,还有不少衣衫褴褛,如同蝼蚁一般的妇孺老幼们。
许是知晓大难将至,这些流民百姓原本已然麻木的脸庞上皆是泛起了些许绝望,各式各样的哭嚎声随之响起,脚步也是变得踉跄起来。
但不管这些流民百姓如何央求,身后状若疯癫的水西狼兵们依然没有露出半点动容,手中高举的长刀在头顶烈阳的照射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但凡有人脚步停滞,长刀便会重重挥下。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动地,"水西"大旗于永宁城外猎猎作响,空气中骤然出现的血腥味狠狠的刺激着诸多水西狼兵早已癫狂的神经。
眼见得城外"群魔乱舞",永宁城头上的不少士卒都是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刃,眼中露出了些许迟疑之色,还有些文官更是如同被吓傻了一般,微张着嘴巴,直愣愣的呆在原地。
整个永宁城头,唯一还算镇定的文官便是一袭红袍的四川巡抚朱燮元,城外水西狼兵虽是来势汹汹,但在他看来,与昔日奢崇明麾下的"永宁夷兵"却也相差不大,还不足以令其动容。
不多时,朱燮元毫无感情的声音便是在城头上响起:"炮手准备!"
这永宁城不比城高池深的成都府城,不但城头所能容纳的官兵极为有限,就连城头的火炮也是近些年由泸州,成都等地筹措而来,故而他必须要保证城外水西狼兵进入射程之后再行发射。
"虎!"
经得四川巡抚提醒之后,城头上本是有些呆滞的将士们纷纷反应了过来,忙是有条不紊的操持着手中的火炮。
得益于平日里无数次的操练,不少士卒的目光中虽然仍然充斥着惊惧,但手中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慢。
"放!"
几个呼吸过后,四川巡抚便是大喝一声,炯炯有神的眸子略过涌在阵前的"炮灰",径自放在了场中那数百辆张牙舞爪的"盾车"之上,这些仿造自建州女真的"盾车"才是真正能够威胁到永宁城防的关键因素。
砰砰砰!
话音刚落,震耳欲聋的火炮声便于永宁城头次第响起,使得城外顿时传来了一阵惨绝人寰的哀嚎声,城头也是升起了阵阵硝烟。
但与此同时,城头上也是传来了阵阵惨叫声,有几名炮手因为身前火炮炸膛的缘故,顿时倒在了血泊之中,使得邻近的几名文官也是尖叫连连,一阵手忙脚乱。
见得这些永宁州本地"流官"表现如此不堪,朱燮元心中的不满更甚,但表面上却是没有太多反应,只是微微摇头,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城外。
"再放!"
虽然从城外传来的惨叫声来看,刚刚的齐射取得了不菲的效果,但四川巡抚朱燮元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松懈,仍是死死盯着城外,仿佛能够透过浓郁的硝烟,将城外的乱象看的清清楚楚。
毕竟,这永宁城头的数十门火炮皆是由泸州,成都等地七拼八凑而成,质量自然不敢恭维,不过是一轮齐射,便有数门火炮炸膛,而城外的盾车却有不少得以幸存。
若是任由这些"盾车"行驶至永宁脚下,城头这些冗杂的火炮便是失去了作用,到时守城的难度便会大大提升。
砰砰砰!
几个呼吸过后,永宁城头上再度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火炮声,本是有些手忙脚乱的炮手们因为第一轮齐射所取得的成效皆是渐渐镇定下来,目光也变得坚毅起来,手上的动作更是快了几分。
在城头火炮的两轮齐射之下,本就衣衫褴褛涌在阵前的流民百姓如同草芥一般,齐刷刷的倒在血泊之中,至于早有准备的水西狼兵们则是强行止住了冲锋的步伐,躲在盾车之后,说什么也不肯露头。
偶尔有些倒霉蛋被炮弹溅起的飞石或者弹片击中,却也不会换来身旁战友丝毫的同情,笨重的盾车在数十名狼兵的催动下,毫不犹豫的从其身躯上碾压而过,留下了遍地狼藉。
"冲过去!"
"冲过去!"
永宁城外两里,亲自上场督战的水西大长老安邦彦见得近些时日好不容易网罗的流民百姓尽皆倒在了血泊之中,顿时暴跳如雷,不断挥舞手中的长刀,示意身旁的亲兵奏响战鼓,催促场中的狼兵行军。
只要将这数百辆笨重的盾车涌至永宁城脚下,他麾下的数万狼兵便能借此攀登至城头,从而一举夺城。
至于一战将近些年打造的盾车全部消耗干净,日后该如何攻打泸州和成都府则完全不在安邦彦的考虑之中。
毕竟只要拿下了永宁城,川南那些野心勃勃的土司们便可起兵与其遥相呼应,共同抗击明廷。
只要将战火蔓延到整个川中,任凭那四川巡抚朱燮元有天大的本事,却也是有心无力,回天乏术。
咚咚咚!
不多时,水西军阵中本就急促的战鼓再度变换了节奏,在身后战鼓声及周遭血腥味的刺激下,本是有些迟疑的水西狼兵再度开始了前进,丝毫不顾周遭哀嚎的战友以及头顶不断倾斜而下的炮弹。
更有些悍勇的,索性从盾车之后跑出,随意背起一名倒在血泊之中的袍泽顶在头上,便是朝着不远处的城门冲去。
身处如此疯狂的战场,每一名水西狼兵都是忘记了恐惧,脸上的面容早已扭曲的有些狰狞,不断自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
所有人心中都只剩下了一个信念,拿下眼前的这座城池,他们便能拥有想象不到的财富。
届时,整个四川都将臣服在他们水西狼兵的刀剑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