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二年,二月二十四,广宁城外。
天色拂晓,一处村寨上方飘起阵阵炊烟,建奴正在生火做饭。
顾不得有些刺骨的寒意,代善径直坐在了一处青石板上,脸上闪烁着洋溢的笑容。
今日已是抵达广宁城外的第三日,周边几里的村寨已经尽数被他麾下大军洗劫,虽然没有觅得些许小娘们,但是却收获了不少物资。
"大兄,咱们何日回返。"
正当代善志得意满的时候,大金二贝勒阿敏打着哈欠,坐在了代善对面。
望着身边人来人往的建奴,代善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思虑之色。
广宁城外的村寨都已经被他洗劫过了,即便是再耽搁下去恐怕也难有所获了。
但若是就此回返,代善心中还有些不甘。
毕竟他此次出征,将麾下的正红旗和镶红旗以及阿敏的镶蓝旗全部带了出来,此次大军虽然收获颇丰,但要是平分到每个人的身上,却又算不了什么。
"不若弟弟领军,去锦州走一趟?"
锦州距离广宁城不过百里,倘若要是全力疾驰,估计深夜便可抵达锦州。
许是猜出了代善心中的不甘,阿敏吹了个口哨,朝着身旁的代善说道。
闻听此言,代善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心动之色,不过仅仅犹豫了片刻,便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可,锦州虽距离此地不远,但却算是明狗腹地了,说不定他们在那里便埋有重兵。"
"通知下去吧,今日我等便率军回返。"
若是以前的代善,恐怕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径直就会率兵杀往锦州了。
可是经历了诸多败仗之后,代善已经在心中对于明军生出了一丝抵触,他打心眼里不愿意与明军正面对上。
更别提他现在一门心思的都是争夺大汗之位,若是在这个当口,因为些许蝇头小利而导致自己麾下实力大打折扣,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大兄放心,我这就吩咐下去。"
阿敏听了代善的决定后,也不再劝,起身就要下去传令。
他知晓自己大兄眼下满脑子都是保存实力,以便日后图谋大汗之位,定然不肯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阿敏,且先等等。"
就当阿敏准备起身的时候,代善突然伸出手,一把将阿敏拉出,使其重新坐了下来。
见状,阿敏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疑惑之色。
莫非大兄回心转意,又想突袭锦州了?
"大兄,何事?"
不过身旁的代善并未即刻给出回答,反而是颇为严肃的朝着在他们二人身旁肃立的亲卫挥了挥手,让他们远离此处。
见此情形,阿敏眼眶一缩,他突然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还记得昔日在鸭绿江畔,他向代善投诚的时候,也是这般做的。
"阿敏,你我兄弟,近日有一事一直困扰于我,你帮我分析分析。"
短暂的沉默过后,代善缓缓开口,脸色有些严肃。
"大兄,发生何事?莫非大汗身体出事了?"
见到代善如此郑重,阿敏脸上也浮现了一抹惊恐,压低了声音,小心的问道。
"你想到哪去了,父汗无碍。"
代善听到阿敏的话后,脸上露出了一抹惊诧之色,随后方才打趣了一句。
不过却丝毫没有追究阿敏这近乎于中伤努尔哈赤的行为。
"你对老十四,怎么看?"
在阿敏错愕的眼神中,代善缓缓问出了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大..大兄你是在逗弟弟吗?老十四?多尔衮?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若不是顾忌代善的心情,阿敏恐怕要放声大笑了。
他当何事,令得代善如此郑重,却没想到居然是乳臭未干的多尔衮。
"认真点,我没有玩笑。你不觉得父汗最近愈发的重视那多尔衮了吗?"
代善伸出手拍了一下阿敏,一字一句的说道。
见到代善如此认真,阿敏也收起了心中的轻视,闭上了双眼,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昔日的种种,快速的在阿敏脑海中闪过,他努力回想着关于多尔衮的一切。
突然,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双眼,眼睛中泛起了一抹精光。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大兄何出此言了,多尔衮好像是有些不太对劲。
"反应过来了?"
代善冲着阿敏轻笑一声。
"最近这些天,多尔衮几乎日日陪伴在父汗身边,我等兄弟哪个有这般待遇,便是昔日的皇太极也没有这个待遇。"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可那多尔衮的母妃乃是阿巴亥,有着她在一旁吹枕头风,说不定那多尔衮便能后来居上。"
提到大妃阿巴亥,代善的脸上也泛起了一抹奇怪的神色。
昔日他为大金太子的时候,阿巴亥曾多次向他示好,虽然二人没有实质性的行为发生,但阿巴亥却时常向他暗送秋波。
直到后来代善被废了太子之位后,阿巴亥才断了与他的联系。
"大兄,你是不是有些多虑了,便是父汗真的听信那妇人的谗言,有意立多尔衮为汗,可那小子毫无根基,谁能服他。"
短暂的错愕过后,阿敏便摇了摇头,冲着代善说道。
他大金国内最重军功,即便是努尔哈赤再宠爱阿巴亥以及多尔衮,也无法更改多尔衮没有丝毫战功的事实。
更别提多尔衮麾下没有一点自己的势力。
"毫无根基?不见得吧。阿敏你莫非忘了父汗麾下的那正黄以及镶黄二旗了吗?"
听到阿敏的话后,代善的脸上不但没有丝毫释然之色,反而升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此话一出口,阿敏的脸色大变,不可思议的盯着身旁的代善。
"大..大兄,莫非玩笑吗?"
努尔哈赤麾下的正黄旗以及镶黄旗乃是整个大金国内最为精锐的一支力量,虽然人数比不上代善的正红旗和镶红旗,但是战力上却胜出不少。
倘若努尔哈赤将这两旗交给了多尔衮,并且再护持多尔衮几年,最后这大汗之位鹿死谁手,恐怕还真不一定。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敢轻易犯险,眼下大金不知多少人盼着我出错啊.."
没来由的,代善突然轻叹了一声。
前路漫漫,任重而道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