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知道他一直是那么痛苦地活着,我一定不会再逃避,我要永远站在他身边。”
——白企的留言小船
白企和白枭站在雪地里,两人一言不发,从白枭说出“我帮不了”那四个字之后,白企也没了动静。
白企似乎比之前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冷静,他就站在这里,看着白枭那张和自己近乎一样的脸,却陷入了沉思。
白企想过光明正大地站在白鸟面前,告诉白鸟他就是白企,就是他的弟弟,但是他不能。
这是白枭的身体,他不能剥夺白枭的自由,只能躲在白枭的身体之中,在黑暗中透过那仅有的眼睛感受外面的世界。
有一束光透进来,白企知道,天亮了。
白企在黑暗之中,永远都在黑暗之中,那不是他的光,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束光是属于他的。
白企想过离开,还给白枭他的生活,一个没有白企存在过的生活。白企不舍得,白枭的这副身体是他最好的伪装,如果离开了这副躯壳,白企丑陋的伤疤会永远地展示在大家的目光之下。
白企知道自己是自私的,可是自私是人的本性。他只是失去了生命,但却有着精神意识。他不知道身体的疼痛,但每每想起白鸟痛苦的模样,白企的心如同在黑水中浸泡、腐烂。
没有人会大义凛然地放弃一切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白企失去了和白鸟见面的机会,却又如同恶魔般地剥夺了白枭自由生活的权利。
或许上天是公正的,白枭不答应他的请求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他已经抢夺了他的生命。
“白枭……”这是白企极少地叫出白枭的名字,这个名字仿佛就是一根针,时时刻刻提醒着白企这不是他的身体,白企也有意无意地逃避这个现实。
可是现在白枭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好,他捂着头缓缓蹲下,看向白企的眼中沾满了泪水,眼底却充满了疏离的目光。仿佛在乞求白企离开,又像是在寻求帮助。
“还能听见我说话吗?”白企强忍着心底压抑的疼痛,看见白枭痛苦的模样又于心不忍。怕白枭不肯理他,白企只得站在离白枭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身体微微前倾俯身询问。
白枭耳边只听见一阵阵轰鸣声,自己仿佛置身海底,压抑得呼吸不过来,直到看见那道红色的光亮越来越近……
“白枭!”
或许是条件反射,还来不及惊讶红石雨突然地降临,白企已经冲向了白枭,身体挡在白枭面前。白枭只见刚才还清晰的红光被眼前身影的影子隔绝,他看见白企脸上的惊恐和不安,即使眼前景象模糊,他似乎越来越看清白企的模样。
白企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比任何人都勇敢,如果换做是白枭,他相信自己不会这么毅然决然地挡在任何一个人面前。
红石雨并没有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砸过来,漫天的红光夹杂着烧焦的气息,红石的热气似乎是这白雪中的唯一温暖,竟然让人有了丝心安。
“你不怕吗?”白枭微微喘着气,刚才身体的不适似乎因为白企的靠近有所缓和,但还是使不上力气,只是努力抬眼看向白企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一些情绪来。
白企躲开了白枭的目光,眼底忍不住的情绪愈发浓烈,刚才因为害怕导致的心跳加快现在也无法平和。
他本来以为白枭会问他有没有受伤之类关心的话,却没想到他问他怕不怕。
白枭可真是……
白企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怕不怕,因为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但是站在白枭面前,这种问题就像是在问自己会不会对自己好,白企早就把白枭看成了自己。
白枭是白企,白企就是白枭。
“你以后再问这种奇怪的问题,我就不让你说话了。”白企后退了几步,拉开了和白枭的距离,看着白枭的目光也不再躲闪。
白枭这才想起这副身体的主动权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手中,突然这样还有点不习惯。
白枭不知道要对白企说什么,他才刚拒绝了白企的请求,这会儿又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场景下,白枭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和别人交流,甚至想把这份身体让给白企来操控了。
“那你以后要去哪?”白枭看着现在的处境,白企存在于白枭的意识中,只有白枭能够看见白企,白企离开了白枭的身体,或许就要被巫师抓去永远关在禁阁了。
“不知道,我想去看哥哥。”白企的声音越来越小。
见面了,然后呢?
让白企远远看白鸟最后一眼,这就足够了。至于以后……白企早就死过一次了。
“那你会再回来吗?”白枭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就连白枭都觉得自己很幼稚。
白企笑了,估计是他发自内心的笑,因为这种情绪说不清是喜悦还是难过。白枭关心他的存在,但是白企马上就要走了。
“白枭,谢谢你。”白企没有回答白枭的问题,但这是他最想对白枭说的话。
“谢谢你,白枭,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在我最黑暗的梦里,带我去看你喜欢的东西,但是请原谅我强加给你的意愿。”白企似乎看见了那个喜欢音乐的白枭,他说,小企鹅,你怎么一个人,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啦。
看着白枭的眼睛,眼底闪着泪光:“谢谢你一直支持我,谢谢你在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没有责怪我。”
“我一直贪婪地希望你能代替我留在哥哥身边,我也想过离开你的身体,是我太自私了,你就是你,你不是任何人。如果可以,我想再次遇见你,和你做朋友,以白企的身份。”
“但是,我真的要走了。”这句话白企说得很轻,生怕说出这句话之后,他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原来是这样吗?白企记忆里缺失的景象全是白企存在过的影子,是白企亲手将他从自己脑海里删除,那些画面虽然模糊不可见,却成为了白枭心底唯一的空缺。
白企存在于白枭的身体里,他们是彼此最亲密的人,他们见过同样的风景,拥有同样的一双眼睛,如今却在大雪中看不清彼此的样貌。
白枭看着白企,遥远的距离两人似乎又紧紧相拥:“白企,你一定要回来,我……我等你。”
白枭不知道白企有没有听见这句话,但是看着白企离开的背影,白枭再也支撑不住,在雪地中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