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需要她,他们想让她留在身边从而保全自身,而我只有把她留在身边,才能保护好她。”
——冥主的留言小船
云野。
阿阳听见简云的话,心口一抽,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总感觉现在的简云和之前的简云有所不同,似乎想着帮冥主。
阿阳停了下来,似乎在思索恰当的词汇,眼神犹疑不定,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出了门。
简云一个人在提炼药水,准备在离开之前准备充足的药水可以让阿默少操心一点,屋外落日的光隐退,简云却没有发现异常。
阿阳越想越不对劲,简云这次回来没有任何阻拦,暮土那边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就说明冥主对于圣主离开的事情并不是很在意,再加上简云说她只是回来一会儿,回暮土只是简云的意愿。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阿阳一开始就有疑心,简云想要救冥主,阿阳只是单纯地想,这一切都是冥主造成的,若是冥主真的死了,岂不是更好?
阿阳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简云执意要回暮土。
看着简云好不容易回来,加之圣岛现在的情况,圣岛不能没了简云。
这么想着,阿阳有一个不好的想法涌上心头。
来不及和阿默商量,阿阳决定擅作主张把简云先关起来,等过了这段时间,冥主不再闹腾简云也没了去暮土的想法,再把简云放出来。
看着亮着微弱烛火的房间,走了一段路的阿阳又折返回去。
站在门口徘徊了许久,微弱的影子映在门框上,阿阳有些于心不忍,毕竟简云小时候总是被关在小黑屋里,也只有那个地方能够暂时让简云待在暮土。
“圣主,小黑屋里面太多螃蟹了,我抓不住。”阿阳终于鼓起勇气朝屋内走去,声音有些心虚的颤抖。
简云听到这话,连忙放下了手上的东西,没有任何戒备:“我和你去看看。”
阿阳跟在简云身后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着简云手上的伤痕,心口有些哽咽。
“阿阳……阿阳?”简云又叫了几声,阿阳才反应过来,紧张地抬起头看着简云:“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叫你好几遍了。”
“没什么。”阿阳摇了摇头。
见简云要打开小黑屋的门,阿阳闪身走到了简云面前挡住门,希望还有一丝回旋的余地:“圣主,我们都想让你留下来。”
简云摇了摇头,看着阿阳的眼睛,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来:“我也不能放下他不管。”
阿阳说到这里,哽咽着已不能发出声音:“圣主,你……”
“等一切处理好了,我会回来的。”简云依旧保持着沉着的面容和淡定的微笑,在惊慌颤抖不知所措的阿阳面前,坦然得叫人害怕,但没人知道她有多无奈。
简云绕开阿阳打开了门,在简云进门的那一刻,身后的光被隔绝开来,还没等简云反应过来,小黑屋的门已经落了锁。
简云闭上了眼睛,感到有些头疼,才知道中了阿阳的圈套:“阿阳,你先放我出去。”
阿阳锁好了门,透过门缝看见眼里泛着光的简云,虽是自责,但也没了别的办法:“圣主,我们需要你,我过几天会放你出来的。”
“阿阳,你听我说……”简云刚想解释,阿阳却捂住了耳朵,不再听她说话。
“圣主,这次是我错了,你要做什么等几天之后再骂我都行,反正我不会再让你回暮土的。”一直到阿阳的背影消失,简云都还在不停地往外看。
海风吹得简云的头疼,阿阳在屋外简云看不见的地方待了许久才离开,简云靠着冰冷的门坐下,目光四处搜索着离开的方法。
可能是曾经经历过无数次,想过的办法都用过,这个地方她再也熟悉不过,却没想到在离开之后又能被困在这个地方。
简云笑了笑,眼角淡淡苦涩。
呆呆地看了许久,简云吸了口气,接着叹了两声,摇了几摇头,踌躇着又站了起来。
几天而已,只要熬过了这几天,阿阳放她出去,她就立马去暮土,冥主知道她会回去,自然不会做出过分的举动。
简云不愿意再去想起小时候被关在小黑屋的场景,屋内的空气越来越冷,意识迷蒙之中,简云似乎看见两个身影重叠,嘴里不自主念叨:“圣龙……”
暮土。
冥主半跪在地上,看着周围的景象在他面前扭曲变换,他只觉着心烦意乱,目光死死盯着黑洞里唯一的光源。
心上的藤蔓还在生长,没完没了地落在他的身体里,肆意汲取着他的血液。
冥主算是明白了,身体里面这些个东西,不把他逼死,是不会罢休的。
他如今依靠黑暗之花的力量才能勉强活着,黑暗之花也在依靠着他体内的血液生长,那个不知足的家伙,要是耗尽了这副躯体,又要找谁寄生。
“够了。”冥主狠狠瞪了一眼远处的光,那些生长的花瓣似乎察觉到了这冷冽的目光,逐渐收敛了些,合上了花瓣。
冥主意识逐渐清晰,从那个黑洞中醒了过来,躺在编钟里,怀里却空落落的,让他心里顿生不安,手指微微颤抖着。
冥主睁开有些惺忪的眼睛,睫毛还是不自主地低垂,无力的双手有些吃力撑着床半坐了起来,揉了揉有些散乱的头发,微微的疼痛从太阳穴渐渐扩散,许久,才有些清醒过来,昨夜的回忆也清晰了起来,历历在目。
冥主抬手摸了摸额头,滚烫一片,像是发烧了,但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些,目光在屋内游离。
“小丫头。”冥主淡淡的开口, 嗓音却有点沙哑。
没有回应。
“小丫头。”冥主没忍住重咳了两声,声音像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颇为沉闷。
还是没有回应。
冥主慌了神,也不管身上使不上力气,拖着疲惫的身体就要往外走。
小螃蟹早就守在门外,只见他做贼心虚,小心翼翼地在门口东张西望一番,似乎在观察屋内的动静,见冥主一出门,眼神透着一股杀气,就觉得大事不妙,刚才组织好的语言一时没了声响。
“冥……冥主……”小螃蟹声音打着颤,还没说完,就被冥主劈头盖骂了一顿。
“人呢?”冥主就差把暮土掀了也要把简云找出来,怒气冲冲说出这两个字。
“小遥鲲走了……”小螃蟹的声音越来越小,额头都冒出了汗,不敢去看冥主的眼睛。
冥主一听,一股仇恨的烈火直冲头顶,觉得头上好像重重地挨了一下,真的想直接手撕了眼前这只螃蟹。
见形式不对,小螃蟹连结结巴巴解释道:“小遥鲲说了,她……她会回来的。”
她会回来的。
这句话并没有给冥主带来多大的安慰,她还说过她不会离开,但是现在,她走了。
简云看见蝴蝶受伤,就想带蝴蝶离开暮土,可是他呢,他也很需要她啊。
冥主在看见简云看蝴蝶的模样,看见她对光之子的保护,他不是嫉妒,而是羡慕,他羡慕光之子和光之生物能够光明正大地在她身边而不被诟病。
就连小螃蟹,她都能抱在手心放在怀里,为什么就不愿意花点时间看看他呢。
他也很渴望被简云爱,如果不是爱,是可怜也行,只要简云留在身边。
可是现在,她真的走了,她都不愿意等他醒来,就算他现在没办法阻止她,但她不愿意见他了。
就算现在他快要死了,她也不肯留在他身边吗?
她终究还是像大家一样,害怕他,厌恶他,就因为他是冥主。
可是他也不想让大家都害怕他,或者说,大家都厌恶他,他都不在乎,他只想让简云留在他的身边。
冥主闻言有些恨得咬牙切齿,不自觉的双手攥紧拳头紧绷着,因为愤怒整个人都有些微微的颤抖,一声不吭。
这样的冥主简直比见到光之子就撞的冥主还要吓人,吓得小螃蟹连连后退,生怕自己小命不保。
“什么时候走的。”冥主的脸上已没有多余的表情,又恢复了之前的神色,仍旧是淡漠地透露着冰凉,只是让人看了惊心动魄。
“早上。”小螃蟹思忖道。
“圣岛?”冥主再次问道,仿佛已经将所有的怒气压了下去,脸上还带着古怪的笑意,看起来骇人。
“是……”
“什么时候回来?”冥主说到这里,就不由得把面孔板了起来,十分不耐烦。
“没说具体什么时候,就说很快……”小螃蟹噘着嘴巴,原原本本将简云的话说给冥主听,两边都不敢得罪,要是真把他做成红烧螃蟹被光之子吃掉,他的螃蟹生涯可就毁了。
“废物。”冥主肺都要被气炸了,看见小螃蟹就闹心,趁他发烧这么一阵的功夫,居然还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给跑了。
“小遥鲲说,你生病了,让你好好休息。”小螃蟹见冥主眼神疲惫,嘴唇泛着白色,情况没有好转,如今还动怒,要是真这样,简云回来见了也要责怪小螃蟹。
冥主没有说话,只是身体实在支撑不下,体温高烧不退,还被简云离开的事情搞的头疼得越来越严重,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把暮土拆了,让他的小丫头立马回来。
身上的伤口又隐隐作痛,明明失去的痛觉又回来了,这有点像濒死前的预兆,冥主眼角不觉被泪水打湿,却又无能为力,只好继续回房间休息,等他好一点再出去找简云。
冥主回了房间,没有要大干一场的架势,小螃蟹都准备好去找龙骨报他上一次把小螃蟹扔出去的仇,却被冥主一句“滚”给了结了。
小螃蟹感到委屈,明明是简云自己要走的,还说冥主不会生气,现在什么苦都让小螃蟹吃了,还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干脆把他放去伊甸陪冥娇好了。还不用天天盯着简云,又要看冥主脸色。
冥主没有躺回床上,而是去了编钟里,那里还残留着简云身上好闻的青草的清香,让他的疼痛有所缓解。
身体的灼烧感让冥主无法闭眼,无意间瞥见角落里沾了黑褐色血的纱布,看上去是新换下来的,简云在他离开前还给他换了药,这让冥主心里好受了些。
这至少说明,简云心里是有他的。
冥主的掌心缓缓贴近伤口,那里还在不断往外渗血,他的额心还在不断往外冒汗,那种撕裂的感觉,冥主瞳孔猛缩,心脏像被撕裂成碎片,剧痛。
冥主突然觉得胸口空荡荡的,就像有谁将他体内的灵魂抽出去,撕成碎片,挥散到空中,他甚至能听到惨烈的撕扯声!仿佛有什么伸展着透明的触手,要将他缠住,拖入一种未知名的深渊。一股寒气从脚底升到头顶,剧烈的疼痛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维。
他又看见那个小女孩了。
冥主在微微暖意的海水里,透着门缝,看见那双渴望的眼神。
她问,你是谁?
他说,我叫圣龙,保护圣岛的安全。
她说,那你能带我出去吗?
他说,他会的。
他说过,要带她出去,可是后来,她还是死了,就在他面前。
她的眼睛透着水,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说:“圣龙,你不要哭。”
那个眼神……
冥主的记忆有些模糊,时间太过久远,再加之他不愿意想起圣岛的一切,以至于他想着想着又似乎看见了简云。
简云和他并肩坐在圣岛的海滩上,她说:“我不会离开的,你要等我。”
“小丫头……”冥主嘴唇微动,不断念叨,好像这样,他的疼痛才能缓解一些,但是那个小女孩,再也不会回来了。
迷糊中,冥主好像又看见了简云,她的手掌心轻轻拂过他的头顶,轻轻柔柔地在他耳边念道:“我不会离开的。”
你说过,你不会离开的,你一定会回来的,对吗?
冥主在心底一次又一次地欺骗自己,他自嘲地轻笑了声,他相信简云会回来的,她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