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文红着眼睛回到了现场,她对着戚彧说道:“队长,对不起。我...”
戚彧打断了她,“你没做错事情,不用道歉。刑警也是人。”
何知秋拍了拍她的肩膀,“队长,我去吴曼那里拿一下资料,跟进他们那边的进度。”
戚彧点了点头,“好。李文文一起过去。”
“收到。”
李文文沮丧地坐在副驾上,“秋儿,我是不是很没用。”
何知秋没有安慰她而是说道:“我刚才差点吐了。”
“骗人。”
何知秋摇了摇头,“没有。尸体的惨状超出了我能接受的限度,同为女性,我下意识代入了自己。不适感,同情,难过,不自主地涌了上来。我理解你,就像队长说的,刑警也是人。而人有弱点,会脆弱、会迷茫,但我认为弱点才使得我们成为更好的刑警。文文,我第一次见你时就说过,你是一个很好的警察,你会成为更好的警察,相信自己。”
李文文擦干了眼泪,“嗯!”
何知秋带着李文文来到海淀刑警三队,两人刚要敲门,里面传来了怒喊声,“犯人呢!杀害我女儿的犯人呢!我女儿死不瞑目啊!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还没有抓住那个畜生!”
“董先生,我们警队在尽全力侦办案件,我理解...”
“你理解什么?!理解我们中年丧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那是我从小宝贝大的女儿啊,被...被...人活活打死了!你告诉我,你理解什么?!”
何知秋、李文文对视了一眼,悄声开门进屋,看到了两个中年人围着一位年轻的警官和吴曼哭。
一个小时,中年人一直在扯着两位警察又哭又闹,众人都在劝解,没有人与他们争吵。
吴曼将人送走后,掏了包烟,对何知秋、李文文说道:“我抽根烟醒醒神。”
何知秋说道:“一起。”
吴曼点点头,“你带烟杆了?”
“没有,给我一根。”
“行。文文抽吗?”
李文文摆了摆手,但也跟着她们一起走了。
海淀警局这边没有露台,几人来到室外,树影下,阳光斑斑点点地落在三人身上,吴曼吐着烟圈,“这阳光,好烦人啊。”
何知秋抬起头,阳光明媚,绿荫葱葱,眼前晃过残破的女尸,耳边响起女孩儿父母的哭诉,她嗤笑道:“是啊,好烦。”
吴曼挽起了衣袖,胳膊上红了一片,是刚才受害者母亲抓着她时没注意轻重弄上的,何知秋拿出随身带的药油,替她擦拭,吴曼说道:“刚才董静静父亲质问我们真的理解他的痛苦吗,他问的对,我确实无法想象,他们的愤怒、悲伤堆在了心底,无处倾泻,到底有多无助。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如果,如果这几天我们有了进展,抓住了犯人,另一个女孩儿...”吴曼落了泪。
何知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吴曼,我们尽人事,但不安天命,那个女孩儿的身亡不是因为你,恶人作恶,不应由你担责。我们继续查,一定不会再有第三个受害者。”
身后出现响动声,何知秋回头,是吴曼的队长,李函。
李文文抬手打了招呼,“哥。”
何知秋讶异了一瞬,“李队。”
李函微微颔首,走到吴曼身前,揉了揉她的短发。
何知秋带着李文文走到一边,李文文后知后觉,“吴曼姐是我嫂子吗?”
何知秋明白了两人的关系,点了点头,“应该是。”
“哦。”
何知秋听出李文文的语气有些问题,但吴曼他们过来了,她也没再问,几人回到了警队办公室。
吴曼给出了他们队查到的线索。
何知秋看着资料念了出来,“精液里的DNA检测到犯人是双Y染色体...”她抬起头说道:“犯人是超雄症。”
“对。死者董晶晶生前遭遇了暴力折磨,她的胳膊是被生生掰断的,她的子宫在生前被拽出来体外,法医修复后,发现她的下体遭受了暴力抽打、踢踹、侵犯,乳肉被咬掉了一块,种种行为可以看出犯人非常的暴力,与超雄症对得上。”
李文文问:“超雄症是什么病?精神病吗?”
何知秋解释道:“这是一种人类男性的性染色体疾病,这类人天生基因就是XYY,智能发育多偏于中下水平,人格发育多自童年开始就偏离正常,超雄症多数个性残暴,易怒。这起案件的犯人确实有可能是超雄症,但...”
吴曼接着说道:“但,超雄症智力偏低,犯罪至今却没有监控拍到他,这两项事实不匹配。”
何知秋点点头,“确实,李队、吴曼,资料我拿回去,看看我们队有没有发现,随时联络。”
“好。”
回程的路上,李文文说道:“知秋,你还好吗?”驾驶位上的人沉着脸,几个月前查徐春的案件时,她也是这样,板着脸,沉着气,宛若罗刹。
何知秋坦言道:“我很讨厌强奸案。”
“我也是。”
等红灯时,何知秋垂下了视线,“我讨厌的是女性遭遇了强奸这种恶劣犯罪后所承受的灾难。女人遭受了强奸,肉体遭受了劫难,心理上也要渡劫,这是因为社会舆论强加到女人身上的,被强奸就不贞洁了,这项认知是默认的,但女人的贞洁不应该在下体。女人受难了但没有因此蒙尘。这件案子公布的时候,我希望不要公布强奸而是改成暴力侵害。”
李文文愣了,强奸与暴力侵害有区别吗?实际是没有的,肉体被侵害,人格被侮辱,尊严被践踏,但遭受了强奸的女人却往往要经历社会舆论的毫无根据的指指点点,穿的太少了,不检点了,肯定做错了什么了,甚至会被作为谈资,被戏言调笑,仿佛再也抬不起头,对啊,这是为什么?她们受难了,但还是干干净净的人啊。
李文文说道:“咱们队还没有出警讯,跟队长商量一下措辞,隐去强奸的字眼。”
“好。”
两人赶回队里,汇报了海淀那边的情况,戚彧组织开会讨论。
“季林,警讯你待会儿和何知秋、李文文商量一下,改几句话再发布,各位说一下发现的线索。”
李景说道:“物证科判断死者付雪的公寓就是第一案发现场,我们在现场收集到许多指纹,都属于同一人——五天前在海淀区犯下强奸杀人案的犯人。现阶段还没收集到除了犯人和死者以外的其他人的指纹。但,我觉得现在还有第三人。”
“怎么说?”
李景说道:“付雪独居在小公寓里,家里就两双拖鞋,一双自己的,一双是备用的,她家里的鞋,除了那双备用的拖鞋都放在了鞋架上,而备用拖鞋在玄关处随意摆着,像是刚被穿过扔在那里,而犯人没脱鞋,所以我怀疑有人穿了这双鞋,进屋了。”
戚彧点点头,“有可能,迟莫那边有发现吗?”
迟莫说道:“我的发现和海淀区那边的发现吻合,犯人是超雄症,而我也怀疑死者受害时屋里有第三人。死者脖子上的指痕宽度与腿上的有些差别,我怀疑有人掐住了死者的脖子暴力折磨她。”
戚彧点点头,说道:“海淀区刑警三队也有这个推测,因为超雄症智力低下,犯下案件后却没有被监控拍下,极有可能有人给他引路。现在无论是7.3日还是7.8日强奸杀人案,监控里还没有找到犯人的身影,所以我们接下来要进行地毯式实地搜寻,绝对不能出现第三个受害者。”
“收到!”
何知秋说道:“我补充一句,超雄症有一些明显的特征,他们大多数眼间距很大,面部可能呈不对称,而且多带有大量痤疮。大伙问询时,可以以这些为切入点。”
一队的人在付雪家周边逐家逐户地问询到了深夜,找到了一个目击证人。
何知秋问道:“阿姨,您是在哪儿见过我描述的那种人?”
“在超市门口,那大块头撞了我一下,我刚想骂他,他一回头把我吓坏了,长得太寒碜了,看着就像有病,我没惹他。”
“具体位置您指一下。我们叫画师来,您帮我们描述,我们绘制个画像您看一下。”
“啊?!这都几点了?明天吧。”
何知秋言辞意切地说道:“阿姨,画师就在外面,我保证很快的。”
“哎,行吧。”
画像完成,包含了何知秋描述的大多特征,眼间距大,满脸痤疮,左眼高,右眼低。
戚彧说道:“马上发布通缉令。敬告市民碰到此人注意人身安全,马上报警。”
已是深夜,戚彧让所有人回去休息,明早8点集合,他将女友送回家,他有些不舍,“你家里都是箱子,要不今天去我那儿睡。”
“别了,我还得拿洗漱用品,你快回吧,我这儿没你换洗衣服了。”
戚彧在她额间印下了一吻,看女友进屋后,才下了楼,他进单元前回首看了眼女友的房间,愣住了,她刚刚关灯了,知秋进屋不过3分钟...与她平时的规律...
戚彧跑回单元楼,电梯还没下来,他迈步狂奔了上去,他没有敲门,直接拿出钥匙打开门,黑暗里,他的爱人倒在地上,无声无息,他快步走过去,声音里带着抖唤道:“知秋。”
一道黑影向他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