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况下,夏福旺思考时,会不知时间流逝。而作为小弟的他们,也从来不敢去打断老大的思绪。
于是,三人只能安静地站在旁边,无所事事地看着风景。
只是这风景,方平是越看越不对劲。
据传说,秦始皇陵中用超大量水银做为江河湖海,萦绕其棺,一是象征他一统四海,二是可以令他肉身不腐。
如果说,大湖中间那个宫殿巨舰就是传闻中的始皇棺椁,那么这大湖……
这湖水的颜色,这水波的滞涩感,难道……全是水银!
哎呦我去,水银剧毒啊!
想到此处,方平不由浑身一哆嗦,伸手就想把氧气罩带上。可是又看看旁边的夏福旺,这货最是谨慎,他都没带,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正在方平纠结戴或是不戴的时候,他们的老大终于回神了。
“你们都来了。”夏福旺扫了一眼他的三个小弟,以他的观察力,肯定不会没发现,团队里少了一个人。但他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悲喜。
他的目光第一个落在方平身上,见其手里握着面罩,一脸便秘的样子,便微微一笑,说:“想戴就戴吧。这里空气的含汞量是超标的,不过由于这些水银用某种技术处理过,挥发性不是很强,所以超标的指数还能接受。”
方平想想也是,要是一直正常挥发两千多年,中间这巨舰早应该搁浅了吧。而且如果挥发这么大量的汞,骊山也应该早变荒山了才是。
想通这些关节,他的小手也就与他的小心脏一同冷静了下来。
然而,夏福旺的话并没有说完,他抬眼,目光囊括了所有人,说:“你们能走到这里来,想必是已经遇到过那些怪物了。来路已经堵死,我们现在只有眼前这条唯一出路了。”
“眼前?”齐二目露疑惑。
夏福旺转身,朝水银湖走去,“跟我来,我们边走边说。”
“之前那个青铜人告诉我,湖里这艘大船可以带我们离开,但是前提是我们可以到达那里。”他说着,领着小弟们来到了临水的岸边。
只有真的临近了,三人才看清,原来在这水银湖的水面上,的确有一条不知材质的银色长桥,远看之下,与湖水融为一体,一直蔓延到巨舰之下。不过这桥的桥面狭窄,大约只有一米,桥旁也没有护栏,所以方平更愿意称它是一块很长的板子。
“这板子牢靠吗?”方平一脸怀疑,“该不会走到一半的时候,板子断了,那我们就全玩完了啊。”
夏福旺摇摇头,说:“板子没问题。但是由于这桥只是浮在水银面上,所以一是难以保持平衡,二是如果我们通行速度不够快的话,还会有其他危险。”
“其他危险?”方平问。
夏福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小望远镜,递过去,然后指了一个方向,示意他朝那儿看。
方平疑惑地看去,可仅一眼,便看得他双手发抖,差点把望远镜给摔了。
远处,原本平静如镜的水银湖面,突然有两只利爪穿出,激起层层涟漪,一圈圈荡漾向外。紧接着,利爪用力下压,探出一颗金色的小脑袋,小脑袋的面容似猴,不过那满口尖牙利齿,杂乱无章地暴露在外,看起来凶残无比。只见它再一用力,整个身体从水银中蹿起,金色的鱼尾在半空中疯狂摇摆。
不等它落回水银之中,又一只如它这般的金色小身影,从另一个角度飞射而出,一口咬在了它的胸腹之上。被咬的吃痛,张嘴似在厉啸,同时利爪狠狠刺入袭击者体内。二者如此扭成一团,一同摔回水银之中。之后,摔落点内,出现了无数利爪,扑腾起无数水银花。
如此情景,在望远镜的视野内,饱和式上演着。
“这是什么?”方平声音发紧。很显然,这种东西的凶残,给年轻人的幼小心灵,留下了不小的创伤。
夏福旺摇摇头,回答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有关美人鱼的另一种说法里,那些人鱼长相丑陋,生性凶残,应该和眼前的这些差不多。只是……”
“只是什么?”方平好奇地问。比起前面那些玩意儿,倒是夏福旺现在的样子更让他感兴趣,在他的印象里,自己这老大,很少有说话吞吞吐吐的情况。
“只是,它们的身体不是肉的,而是青铜的。”夏福旺的目光扫遍水银大湖,又扫过身边三人,最后落在方平身上,说,“我已经在这里思考了很久,却始终想不出完美的解决办法。所以,能否通过这段桥,大家只能各凭本事,各安天命。”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知道,如果一件事,连自己的老大都没有办法的话,那么这件事就是真的无解之局。
“好了,大家就地休整,休息好随时出发。”夏福旺看似命令,实则建议道。
说罢,他留下了自己的补给,而后背着双手,沿着湖岸线,朝远处走去,留下一个满怀心事的背影。
“哎,老大其实也不必愧疚,干我们这行的,也算刀口舔血的活计,生死早就看开了。”齐二说。
“对啊。”杜大附和,“况且,如果能死在这秦始皇陵里,我觉得我这条命也算不亏了。”
只有方平笑笑没说话,他其实很想说,如果可以,他想活着走出去。
三人瘫坐在地,分食着夏福旺包里最后的一点补给。他们这一路行来,真可谓“跋山涉水”,所消耗的体力之巨大,均已到达个人的极限。
齐二将手中水壶喝了一口,递给方平,说:“方老弟,这一路上多亏有你,如果没有你的舍身相救,我和杜大可能早就像王三那样,人头被挂在树上了。等会儿过桥,我们就将天人永别。这里没有酒,我也就只好以水代酒,敬你这一杯了。”
方平接过水壶,面色动容,这不正是他所追求的“友情”吗!这么多年的默默付出,原来别人都是看得见的,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仰头喝下一大口,就当服下一大白。他抹了抹嘴,说:“齐二哥客气,大家都是自家兄弟,我们一定都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