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献祭就定了下来,就在三日后,早已建造好了一个献祭台。
这几日都有于清淮相熟之人陆续来看他,倒是没人敢幸灾乐祸,毕竟这是为了天下人牺牲他一人,敢笑话可是要被群殴。
最后一天,长鱼栖也来了。
两人相顾久久无言,长鱼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宽慰于清淮。
长鱼栖也不可能让他不管不顾离开,他了解于清淮,不可能为了自己,而不顾家人,也不顾外祖母一家以及宗族等其他人。
他逃了一人,却要牵连与之有关的一系列人。
于清淮如今他会的一切也是家族给予的,所用所穿皆是,既然享受了其荣华富贵,必承担其责任。
于清淮先开口了,“以后我不在了,你性子也该收敛些了,别人可没我这么好性子,不然踢到了铁板可没人保得了你。”
“你就这样接受了吗?就这样认命了吗?”
“或许这就是我最好的宿命,早点解脱也好。”
“我带你逃吧!”长鱼栖看于清淮一副认命生无可恋的样子,冲动开口。
“你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怎么还说如此幼稚之言,就算我们是小孩,当初不也一样无力改变,唯一能做的就是顺其自然接受。”
“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宿青茴吗?难道你不想跟她共度余生吗?她就没有什么作为吗?有跟你说什么吗?比如带你走?”
于清淮沉默。
长鱼栖生气的说,“该不会她没来找过你吧?女子果然每一个好东西,都是靠不住的……”
“昨日我母亲已经退还了彩礼,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就算还是,你让她怎么跟一国之君,天下人为敌?她也有亲人朋友,她那样做了,我也不会感激她,就算能苟活,一辈子也会良心不安,躲躲藏藏也怪没意思。”
“如今这样就好。”
“我们有缘无分,可能她本不是我的花,我只是途径了她的盛放。”
长鱼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是他还是想做点什么,知道自己不够聪明,于是离开去找他的朋友们了。
秋意深浓,不久前还能听见昆虫清朗的低鸣,现在只剩下一片寂静。
秋天的夜,没有喧闹的繁华声,没有夏季蝉的叫声,没有满目的烦躁,带着丝丝凉意。
黑夜里,寥寥星辰悬挂在寂静的天幕之下,像是一个个小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下方。
透过窗户,只见于清淮一人在房间,坐在床边,手拿着那玉佩,只有点点烛火照亮。
烛光在黑暗中将他的面容勾勒出来,长长的睫毛也被烛光染了一层融融的金色,烛火明灭,照得她的身影更加纤薄,那双眼结满了愁绪,长而密的睫羽不曾眨一下。
即使被那橘黄色的烛火浸染,他也感受不到半点暖意,只觉这秋夜真冷。
于清淮突然听见动静,收好玉佩,起身望去。
“谁?”
“是我!”
来人走上前,露出真容,是宿青茴。
于清淮冲来宿青茴一笑,眸光泌滟,美好得不真实,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了。
“不想笑何必要笑。”
于清淮问,“你也是想来救我走的吗?”
也?
这么说来在此之前,有不少人想救他离开,应该大部分都是玩家。
既然于清淮还在这里没走,说明是于清淮自己不愿意。
“不是。”宿青茴否认,“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一走了之,不顾他人死活之人,你有原则,有属于自己的善良、心软,你也很聪明、理智,知道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
“是吗?可是我宁愿自己能不那么理智,也想能做一次自私的人。”
于清淮背朝宿青茴,缓缓走向那未完成挂在衣架上的鲜红嫁衣。
于清淮抚摸着嫁衣,“这嫁衣就快绣完了,多么可惜!我却没有机会再穿上它了。”
跟于清淮相处这段时间,她感受到了人前有礼温润如玉有着清雅公子之称的于清淮,底下隐藏着另一个真实的自己。
“差点以为这辈子就是你了。”
此前压抑的所有情绪却在此时,全部汹涌而来,他紧紧咬住嘴唇,试图压抑住涌上心头的眼泪。
他眼中闪现出泪光,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悲伤,眼角的泪水无法抑制,一滴泪水就那么滚落下来。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留下了一串清晰的痕迹,那道眼泪像是一滴珍贵的宝石,在烛光下闪烁着光芒,闪到了宿青茴眼中。
宿青茴走上前,递上一张帕子。
于清淮没有接,只是抱住了宿青茴,低声哭泣。
“为什么?”
“凭什么?”
他虽是嫡长子,却不受父母喜爱,母亲最爱小妹,而父亲想一举得女,夺回母亲之心,却不想第一胎不是女儿,怪到他身上,对他不喜,也只喜欢二弟。
“既然…不喜我,为何…为何要生下我,我…我就那么令人讨厌吗?”
“……”
微弱的烛光映着他的侧脸,沙哑的声音诉说心中悲凉,那滴滴的泪珠,似溅落在心底。
“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牺牲的是我……我也不想…”
他曾看过志怪话本,有个被献祭河神的哥儿,说是献祭,他却觉得跟浸猪笼没差,而他,还不知道将被怎样献祭掉。
未知才是最可怕。
没人知道他心里的害怕恐慌。
“不是所有父母都跟子女有缘,而且你很好,何必拘泥于父母之爱,喜欢你的还有很多人,你的好友……包括我的父君,他也很喜欢你。”
“还…说要不是要顾忌亲人,就让我带你离开。”
“可是他们所喜欢的那并不是真正的我,我没有人喜欢。”
“那也是你,也是一部分是你,缺少任何一个,都不是完整的你。”
其实,于清淮想问,那她呢?喜欢他吗?但是他不敢问出口,他知道答案一定不是他想听的,至少目前是。
发泄后,于清淮好了点,理智也回来了,接过帕子,转身擦干净泪水。
“抱歉,我失态了。”
“既然你不是来带我离开的,那是来看看我吗?”
“我来不是为了看你,而是为了告诉你,别害怕,我们已经想到办法救你了。”
“你们?”
“嗯,我和我的朋友。”
“你们能有什么好办法,你们可别为了我而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知道你有想救我的心,我已经很高兴了。”
“总之,你别担心,我们有办法,暂时不能告诉你,明天你就知道了。”
“夜也深了,我该走了,早点休息吧。”
“哎…”
于清淮还想说什么,就见宿青茴飞身消失在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