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张着嘴巴，说不出话，包括那位婆婆。
这句话如千斤巨石一般重重压在人的心头，让人窒息到说不出话。
他们，哪怕是已经成为鬼王的楼思，都从未真正考虑过死亡这件事。
人总是会下意识去忽略关于死这件事，我们下意识会去避免谈论这件事，我们本质上是接受不了这件事的。
因此，总是逃避——
正如我们并不知道怎样才算活着，却还是度过一天又一天，偶尔读到一句话，做成一件事，便以为那就是活着的意义。
婆婆是惊讶，看着这个酷似公主的女子，她第二次认真地打量。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知道我和公主说过的话？”
“我是公主脖间那块石头，婆婆可唤我七月。”七月一滴清泪滑下，脆弱又悲伤。
婆婆明显怔住了，很快却又释然：“难怪，我就说。”
“婆婆，你能不能帮我转告公主——”
七月话还未说完，就被婆婆严厉打断：“七月，你该知道，强行逆转时间是有违自然的。”
“我知道，婆婆，可是我真的很想……”
“没用的！”婆婆还是打断七月那句呼之欲出的话，低头看着杯中的茶水。
“为什么？”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七月。”婆婆轻轻晃着水杯，手却抖得厉害。
“从前，我有一只喜欢的兔子，可是有一天，我的兔子被人误杀，箭头直直插入它的脖颈，雪白的毛都被染红了。”
“我自是伤心欲绝，寻了秘术，扭转了时间，我回到了兔子被杀的前一秒，将它救下了。可是你猜怎么着，我喜欢的邻家哥哥被那箭头贯穿了脖颈，一模一样的位置。”
婆婆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可我的兔子还是没能活下来，第二天，在同样的位置，它还是被一箭射死了。”
手中滚烫的茶水洒出，烫红了满是褶皱的手。
“我以为那只是巧合，再一次用了秘术，将邻家哥哥救下，也救了我的兔子。”
“都活下来了吗？”
婆婆摇头，苦笑：“没有，这一次，我最爱的阿爹和阿娘也葬身箭下，我的邻家哥哥，我的兔子还是在第二天，同样的位置离我而去。”
“婆婆是要告诫我，时间不可扭转吗？”七月拳头攥紧，咔吱作响：“是想说我无论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
“是，你只能像最后一样，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兔子被杀，抱回它冰冷的尸体。”
“我不信，我不信你的话。”
“何苦为难自己，殿下早已明白这个道理，不然，来这里的就不会是你，而是真正的殿下了。”
“不，婆婆，你不要这么残忍！”七月起身，跌跌撞撞就往外冲。
还没迈出门槛，就撞上了一个人——婆婆的儿子。
七月抬眸，看到眼前人，激动地抓住他：“殿下呢，我的公主殿下呢？”
“公主？您不是吗？难怪我出城以后找不到公主你呢？”
男人扶着面如死灰的七月坐回凳子上，对自家母亲道：“说来也奇怪了，这城外的风雪竟比城内还大，我险些找不到路回来。”
众人想起方才婆婆所说的话，头皮一阵发麻，看着男子，竟都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回来就好，你下去休息吧！”
男子退下后，七月对着婆婆跪下了：“婆婆，你打我骂我吧，我差点害死了你的孩子。”
“七月，我不知道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但一定是让人难以接受的事。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很久之前，殿下也如你一样，已经做过无数次尝试？”
瞳孔倏忽放大，七月跌坐在地，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接连不断落下，可嘴里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冲出了屋子，站在风雪里，再一次奔向城外。
这一次，不过几米，她就被送回了原地。
“殿下——”
她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破裂，在呼啸的北风中，终于发出了声音。她一遍遍呼喊着，直至声嘶力竭。
寒风灌进她的嗓子里，第一次感觉到刺痛，可她只是一块没心没肺的石头啊，怎么会疼呢？
耳边的风声开始变小，寒意逐渐褪去。
“不，不要，殿下，我不要走……”
七月跪在地上，手不住抓着地上的雪，似乎这样，就可以留下来。
四周的似乎出现了很多声音，凄叫声，哭泣声，变换不停。
恍惚间，她的眼前出现一片似火的红，手被温柔抓起。
她毫不犹豫，扑进那个怀抱中，大哭：“殿下，我一直后悔，为什么当初不能再修炼快一点，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出现，七月想救殿下啊。”
“傻子——”
轻柔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甚至都来不及抬头去看一看那张脸，就回到了原点。
眼前还是熟悉的场景，她伸出手却再也摸不到冰寒的风雪。
阵法在她脚下消散，世家仙门子弟摔在地上，个个像是血人。
“哈哈——”
七月控制不住笑起来，泪水顺着脸颊，流进了嘴里，脖颈，她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听得众人后背发凉，心里发怵。
她笑了好一会儿，直到笑不出，才歇住了。
转身，看着正在相互疗伤的众人，眉眼带笑。
手中捏诀，一个纯白色的阵法从众人脚下亮起，阵中繁复的文字他们很多人都在追月国药馆外面的牌子上看到过。
蓬勃的生命力涌入他们的身体里，身上的伤口眨眼间就愈合如初，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只有被割裂的衣袍和上面的血迹还在提醒他们，方才一切的真实性。
“你用我们献祭，如今又救我们，究竟要做什么？”百姓中一个小少年哭着问。
“做什么？”七月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好戏才刚刚开始，怎么能缺了看客，我要你们亲眼看着，你们口中高洁伟岸的神有多卑劣，作为信徒的你们有多肮脏，方才能解我心头些许恶气。”
“住嘴，我们的神岂容你一个疯子泼脏水。”
“你如此对我们，等神君来救我们的时候，她一定会杀了你。”
“是吗，那为什么被困在这里这么久，你们的神君还是没来救你们？”
百姓中大半偃旗息鼓，还有大半在为他们的神君找借口。
七月不想听，独自去找她的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