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两人背对着太阳,只余一人有淡淡的虚影。
送小阳回到无名棺材铺后,停云走入了夜色中。
再出现时,已经站在了城主府上空。
城主府外,一群鬼争先恐后往里爬。
她坐在墙头,歪头看着这些鬼:“在忙什么呢?”
他们很是兴奋,看也没看停云,答道:“里面有个人今天倒大霉了,我们趁机去吸几口阳气补补。”
“谁允许你们这么干的?”
“当然是消厄山上的鬼大人了。”
停云叹气:“一群无知小鬼,吸了阳气,你们回去还能活吗?”
小鬼们动作一滞,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停云。
在看到其那只鲜红如血的眸子时,皆吓得跌坐在地。
“大人饶命!”
“去无名棺材铺,那里会有人送你们去鬼都。若是无憾了,就去往生台,下辈子好好做人。”
“是,大人!”
这些鬼爬起来就要飘走,被停云叫住。
手对着空中一招,几朵梅花赫然出现在她手中。
她将梅花放在这些鬼手中,停云对着几人握拳屈膝行礼,恭恭敬敬。
“往后,祝愿诸位幸福安康,事事顺意。”
“多谢大人——”几个鬼不知为何,心里揪起来,说不出的难过。
他们离开时,三步一回头,看着目送他们的停云。
“大人,我们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一个看起来还是少年模样的鬼突然转身问道。
“停云,我叫洛月停云。”
“好的,停云大人。”
待几人消失在薄雾中,停云血红的眸子中流出了一滴血泪,顺着脸颊缓缓滑下。
城主府中,杨沐风今日可谓是倒霉透顶,喝水险些被噎死,走路险些掉塘里,平路也摔跤,所幸最后都有惊无险。
杨沐雨听说了他的情况,也是焦急赶来。
刚进屋,就眼尖地发现了他发间多了一朵红梅。
杨沐雨将其拿下,疑惑道:“这七月份,哪里来的梅花?”
快速接过,杨沐风拿在手里,脑海中快速浮现出今日所发生之事。
他握紧梅花,交代小厮送杨沐雨回房后,起身就冲向了王铁钉的院子。
拉出了正在厨房里下面的王铁钉,他压低了声音:“表哥,我问你,四大鬼王,八大鬼侍里,有没有女的。”
王铁钉吓得脸色铁青,拉着他走出了院子。
面色凝重,语重心长:“沐风,其实人间姑娘很好,就你嫂子的妹妹,小满,生得就不错,性子也跟你嫂子一样好,你要愿意,我去问你嫂子。”
杨沐风无语,懒得解释:“你就告诉我,有没有?”
“有倒是有,《百鬼志》里说,四大鬼王之一的蓝衣不念就是女鬼。”
“她喜好什么?”
王铁钉瞪大眼睛,一字一顿道:“梅花!”
杨沐风攥紧了手中桃花,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魂不守舍的王铁钉则是端了一碗半生不熟的面条进了房间,还是阿惠喊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夫君,你怎么了,眉头皱的这么紧?”阿惠关心问道。
“夫人,如果啊,我是说如果,沐风不喜欢凡间姑娘怎么办?”
“沐风是学仙术的,可能喜欢同样学仙术的女子吧。”
“不是,夫人,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不喜欢女人怎么办?”
“啊?”阿惠愣住,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王铁钉欲言又止,最后只道:“没事,你好好休息,我重新去给你下碗面。”
阿惠思忖了许久,等王铁钉抬着新煮好的面回来时,她很认真地回答道:“夫君,我觉得每个人都是很特别的,喜欢的人或事自然也不尽相同,沐风喜欢的,我们支持便好,何必在乎那么多呢!”
王铁钉陷入沉思,最终点了点头。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打更的声音响起,停云已经在常忆桥上站了几个时辰。
她转身走入虚空中,来到了一处破旧的草屋前。
白日里见的老妇人已经穿戴整齐,头上簪着白玉簪子,就站在院子里。
看到来人是停云时,很是激动。
“是你啊,大人!”
“婆婆,叫我停云就好!”
“那停云大人,要将我带去哪里?”
“往生!”
“我还能见到我的丈夫和孩子们吗?”
“你会如偿所愿!”
“谢谢停云大人!”
“走吧!”停云伸出手,拉住了老妇人的手,向前走去。
明明是夜晚,老妇人却被一道刺目的白光晃得睁不开眼。
再睁眼时,来到了一片广阔无际的红色花田里,中间有一颗孤零零的红梅树,花已经没了大半。
红梅树下,有一个亭子,里面有一个女子,正在煮茶。
她的对面,坐着两个男子,一个青年,一个小小少年。
“阿宽,小志——”
停云松开了老妇人的手,老妇人向着两人跑去。
佝偻的脊背渐渐挺直,爬满皱纹的皮肤重新焕发了光泽。
亭子里的父子转过头来时,只看到插着熟悉的白玉簪的妻子(母亲),一如记忆中的样子。
三人相拥,是久别重逢,喜极而泣。
停云招了三朵梅花,缓缓走进了亭子。
“喝了往生茶,来生无忧。”亭子里的女子缓缓倒出三杯茶,提醒三人。
三人自然是欢欢喜喜,喝下了茶水,拿着红梅,手牵着手前往往生台。
停云恭敬对着三人的背影行礼,目送他们远去。
走至一半,小少年突然跑回亭中,右手握拳贴左胸,单膝跪地。
“公主殿下,您是最好的公主,我们从未怨过您,也会永远是您忠诚的子民。”
说罢,小少年起身朝往生台跑去,落后了父母半步。
他的父母站在台上,男女用不同的礼节笑着回应停云。
停云血泪再一次滚出,神情更加哀伤。
“以后的生生世世,你们都要幸福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大人,值得吗?”正在煮茶的女子看着停云,悲从心来。
“你故意给他们的茶中加了彼岸花粉,下次不要这么做了。”
“大人恕罪!”女子慌忙跪下了。
“多谢!”停云道谢后,匆匆离开。
女子起身,对着停云的背影:“大人,真的值得吗?”
停云顿住,过了许久才抬脚离开,身影消失在花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