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在饭桌上坐下来。
外公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陪我喝点?”
时淮南惭愧的说,“只要外公不嫌弃我酒量不好,那我就陪外公喝点。”
江年年又去拿了一个酒杯过来。
外公要给时淮南倒酒。
时淮南赶紧接过来,“怎么能让外公给我倒酒呢?我给外公倒酒才对。”
江妈妈在一旁忍不住提醒道,“都少喝点,爸,尤其是你,你身体不好,自己有点数。”
外公哼了哼,“这不是因为今天开心嘛,你就别管我了,赶紧吃你的菜!”
江妈妈:“……”
两人轻轻的碰了碰,杯子发出响亮的声音,外公说,“年轻人,在外面可以不喝酒,但是一定要会喝,虽然说酒场生意很糟粕,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很多事情都是在酒场上谈好的,不过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性格脾气都很刚,不像我们的时候似的,让我们喝酒,拼了命的也得喝。
前几天我还听我一个老邻居说,她家的小孙子,今年二十三岁,刚刚大学毕业,结果就因为陪着上司去应酬被合作商灌酒,直接摔了酒瓶不干了,现在的生意场,的确需要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好好的整治整治,好了,不说了,你尝尝我这酒怎么样?”
时淮南这小半辈子,喝了不少酒。
不管是茅台还是五粮液,不管是八二年的拉菲,还是价值七位数的美酒,有入口辛辣的,有入口绵柔的,还有入口辛甜的,但是,时淮南觉得这一口酒是他这辈子喝的最好喝的一口。
尝了尝。
时淮南点点头,“外公的酒很好喝,这是纯粮食酒吧?”
外公瞬间就乐了,“你这年轻人还真是不简单,你们年轻人喝惯了勾兑酒,你竟然一口就喝出来了,我这是纯粮食酒,不容易,不容易,你还是头一个,果真是识货的,这是我在老家的老酒厂里专门灌来的,我为啥不坐飞机?就是因为我拎着酒,人家不让坐啊。”
时淮南忍俊不禁。
外公说,“只可惜啊,这家小酒厂从前些年就开始入不敷出了,小规模的粮食酒生产完全跟不上日益变化的科技速度,当各大酒厂纷纷崛起,各大酒厂的股票和基金迅速升跌,这小酒厂呀很快就要退出历史的舞台咯,他们家倒闭了,我真不知道我后半辈子的酒,要去哪里打!”
老人家对一些事物总是有很重的留恋心的,尤其是一些自己习以为常的。
比如说。
老人舍不得扔自己的一件旧衣服,一套旧家具,有的时候并不是舍不得,只是因为在上面寄托到自己的情感和回忆。
时淮南微微的思索一番,主动询问道,“外公,是哪一家酒厂?”
老人叹了口气,“这家酒厂呀,还是从上世纪二十年代,一直传承到现在的,小家小户的生意罢了,都是自家人来酿酒,传承了上百年之久,他们家的酒厂叫做李氏酒厂,在我们那小地方很有名的。
像我这样的老人家,非他们家的白酒不喝,上次我有两个有出息的学生来看我,给我带了两瓶什么茅台酒,十分夸张的说特别好喝,是世界上最好喝的白酒,结果我尝了尝,也不过如此嘛!”
时淮南点点头,很中肯的评价说,“茅台的确不如他好喝,外公有眼光。”
老人家喜笑颜开。
终于找到了合乎心意的酒友,“今天晚上我得多喝一杯。”
江妈妈在旁边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外公哼了一声,“你不用提醒我,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了,我要和小时,不醉不归。”
江妈妈唠唠叨叨,“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还和年轻人逞强,小喝怡情,大喝伤身!真不知道这酒到底有什么好喝的,又辣又难喝。”
外公说,“你还说我呢,我都不知道你嘴上涂的那东西有什么好的,天天除了这个色儿就是那个色儿,都是化学用品,化学元素,化学试剂,你也不怕吃到肚子里去了。”
江妈妈:“……”
时淮南嘴甜的说,“外公也不能这样说,像是阿姨这么大年纪的其他人,有的人想打扮,都没有阿姨的肤质和气质了。”
外公举起酒杯,“小时,咱们再干一口。”
时淮南当然是舍命陪君子。
一顿饭结束。
外公醉醺醺的踉踉跄跄地挪到了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来,拉着时淮南,开始讲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风光无限,“我是我们村的第一位大学生,当时呀,考上大学,家里没钱供,我们老家那里种红薯,你应该知道红薯是什么吧?”
时淮南点点头。
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外公继续说,“红薯收成了之后,当时家里是五亩红薯地,总共卖了二百块钱,这二百块钱距离当时的学费还差得远呢,我爹妈家家户户的求人磕头,我姥爷姥姥在她们的村子里到处求人磕头,硬生生的给我凑齐了学费,我带着全家人的希望,到了城里,到了大学。
我们那时候的大学条件可没有现在的大学条件这么好,当时已经是大学了,我在临走之前,我妈还给我炒了咸菜,特意买了二两肉,切成了肉丝,混在里面,这样吃咸菜的时候也能有一点点的肉腥味儿了。
所以啊,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不喜欢浪费,有的时候剩菜剩饭酸掉了,我都舍不得扔,我就切两头大蒜,再重新炒一炒,大蒜不是杀菌吗?我想着就把那酸掉的剩菜剩饭里面的菌给杀掉了,我吃了就没关系了。
你阿姨每次见到我这样吃饭,都要数落我很久,但这都是我们老一辈的一辈子的艰苦朴素传承下来的习惯,在我们看来,浪费食物,简直就是大不孝之罪!”
江妈妈和江年年一起在收拾餐桌。
两人自然也能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声音。
江妈妈无奈又好笑,“你外公喝醉了,上次你外公喝醉的时候还是你考上帝都大学的时候。”
江年年笑着说,“不过外公的酒品还是很好的,最起码喝醉了酒,不像那些人一样撒酒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