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她怔愣着，傻傻地盯着钟之越。
“不是梦游症。”钟之越重复道。
想起那瞬间的眩晕感。
“哦。”赵安诺歪着头，有些不明白，“你告诉我干什么？”
她听到了，可是她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这就是一种病而已，知道了就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钟之越眼神忽闪，“你不害怕？”
他昨晚上那种状态没有几个人不害怕。
第一次他生病后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包括家里父母和雇来照顾他的保姆。
甚至那位保姆直接说他是个精神病，当天晚上就不干了。
钟父钟母迫不得已搬家，本已经有起色的生意再次坠入低谷。
后来，他们搬了三次家。
忙的时候父母带着他一起在租来的房间里日夜不息的工作。
就为了时时刻刻发现他的状况。
好在，钟父钟母很快发现了他犯病的规律。
那就是每个月末的周六才会发生。
有了这个认知，夫妻俩终于松了口气。
在现在这个地方定居下来。
事业越做越红火，请了保姆，但是从不让她在家留宿。
月底还放两天假。
所以除了父母和医生，没有人知道他的情况。
就连老师，也只有医生开具的掩饰性病历单，表明他身体虚弱，需要不定期疗养。
这才有了他自由出入校门的权力。
“怕什么？”赵安诺更加茫然了。
昨晚上，一开始是被吓着了，但是看清楚是他之后，反而松了口气。
不就是臆想吗？还把自己打扮成穿裙子的姐姐。
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打人又不砸家具。
至多只是好吃了点。
不就是损失几颗糖果吗？这点她还是能接受的。
再说了，还是在出租屋里留宿，她自在了许多，总比在钟父钟母面前，时刻担心着自己露不露馅强。
她昨晚除了睡的时间少一点，其他的还挺舒服的。
“你不好奇？”
“不好奇。”赵安诺翻了个白眼，“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好奇心害死猫，我才不好奇呢。”
钟之越捏紧手心里的糖果，轻轻的唔了声。
随之低头陷入了回忆。
赵安诺也不管他，自顾自翻浏览着手机上的兼职信息。
虽然已经有一个私教了，但是赚钱的事不嫌多啊。
钟之越摩梭着那颗糖果，心里暗道：她很像当年那个女孩。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年他才五岁。
还在乡下奶奶家里。
父母都在外面打工，一年才回来一次。
钟老太对他和姐姐都极不待见，认为他们吃得多，穿得多，还淘气惹人厌。
都说奶奶心疼大孙子。
但在他们家不一样。
爷爷去得早，钟老太只心疼小儿子，他的小叔。
那会儿已经二十出头，整天游手好闲，在村里游荡，偷鸡摸狗什么都干。
大家对他敢怒不敢言。
都是因为钟老太是个泼妇。
只要有人敢说她的小儿子，立刻跑到人家门前撒泼打滚，哭天抹泪，倒打一耙。
最后总要带点东西回来。
他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但是钟老太心疼小儿子，就因为他嘴巴甜会哄人，比起木讷的大儿子和大儿媳，钟老太经常被哄得心花怒放。
所以钟老太对小儿子有求必应。
即使他在外面赌输了钱，这么抠搜的钟老太也会大方地将自己的积蓄拿出来给他用。
转而去搜刮他的父母。
天天哭穷，只要没钱了，就打电话。
但是平时很少让姐弟俩接电话。
只要一提到姐弟俩，就是出去疯跑，野玩见不着人影了。
在小叔的诱惑下，钟老太也学会了打牌。
她不认为这是赌博。
这哪里是赌博，明明就是小儿子心疼她一个孤寡老人，没有娱乐给她找的乐子。
钟老太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说小叔的不好。
村里也有爱打牌的，看钟老太手里有钱漏出来，围着她团团转，以至于钟老太认为自己人缘还不错。
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所以父母寄回家的钱他们姐弟俩一分也看不到。
但是每次打电话都会被钟老太威胁着说他又哭闹着买了多少零食，姐姐又买了多少好玩的。
其实他们什么也没买过。
唯一的一件新衣服，就是钟老太买大了的。
年年穿。
每次钟母回来，钟老太都会骗他们说，孩子们把零食吃光了，把玩具玩坏了都丢了。
至于衣服，更是说好看的一会儿就撕破了。
所以买了最结实最不易扯坏的。
其实钟之越知道，那只是一件最便宜最不耐穿的衣服，可是姐姐和他，每次穿都小心翼翼。
只因为钟老太说，要是敢告状，等妈妈他们过完年走了，就会得到不止一顿的毒打。
第一年他们不信，结果被打得几天下不了床。
因为这样，再加上，钟老太在村里的“威名赫赫”，没有人和他们做朋友。
后来呢？
后来，姐姐八岁生日的那天，钟老太又去村里打。
小叔早就拿着父母给姐姐过生日买衣服和蛋糕的钱去了县里，家里没有开火。
钟老太牌性上来，没有人拦得住。
姐弟俩饿得喝水充饥。
还是饿得咕咕叫。
为了今天的生日，姐姐特地穿上了唯一一条红裙子。
已经有些小了，是前年买的。
但是姐弟俩都吃的少，吃不好，所以都有点营养不良，个头不高。
姐姐甚至身高长得和村尾的徐家外孙女一般大小。
如果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他和姐姐是一对发育不良的双胞胎。
那家也是个可怜人，父母因为她是个女儿所以早就离婚了，孩子没人要。
丢给了可怜的徐老太，即使这样，她也长得比自己姐弟俩圆润些。
她就是那个在他被钟老太打时，只会害怕的躲在屋后。
等钟老太走了后给他递上一颗水果糖。
这么多年过去了。
钟之越仍然记得那颗水果糖。
是红色的，西瓜味道，因为没有糖纸包着，天气又热，已经融化了一点，握在手心有种粘腻的感觉。
但是那是他吃过，最甜最好吃的水果糖。
到现在，他都记得那味道，正是他手中这一颗的味道，简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