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族长在短暂沉默之后,笑着说道:“曹公子明鉴,城内百姓皆知,我胡氏去年被黄巾贼抢走了一大批金银珠宝!
而那时丁氏在军中足有三十七名小校,以及三名校尉!
更加巧合的是,当时黄巾贼出入的南门,正好是丁氏之人看守!
老夫当时派人查过,南门完全没有打斗痕迹。
不知曹公子以为,这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等胡氏族长说完,现场立即响起激烈的议论声,因为胡氏族长说的是事实。
然而曹氏青年曹林却道:“这只是胡族长的推论之言,倘若事情另有蹊跷,丁氏岂不是蒙受冤屈?”
“是啊!所以说,咱们得先将丁氏一干人等关押起来好好审问!”
“何必要审问,双方直接对簿公堂即可,难道胡族长想要屈打成招?”
此言一出,那位胡族长的脸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曹公子再三包庇丁氏,莫非已经投靠黄巾贼?”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胡族长如此着急给在下扣罪名,莫非与那江夏赵慈一般,也对皇帝陛下的捐官令有所不满?”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寂静,因为这个罪名现场谁也担待不起。
胡族长气得说不出话,所以就想在现场找个帮手。
之前管家胡海说了,现场只有夏侯懋那个小屁孩直接提了条件,而且两间布庄的房契已经转让。
他的眼睛在人群中快速扫视,可却找不到夏侯懋的身影。
无奈之下,他只能走下主位,亲自在人群中寻找。
然而数息之后,这位胡族长直接气得七窍生烟,因为夏侯懋正在疯狂吃喝。
不光是他一个人在吃,就连夏侯氏老族长和夏侯廉也在吃。
三人见众人齐刷刷的投来鄙夷的目光,这才放下手中油乎乎的肉块。
夏侯懋用袖子擦了擦嘴,随即站起来说道:“其实此事好办!
既然丁氏有莫大嫌疑,那就让他们自证清白好了!
倘若证明不了,那他们就是黄巾贼!”
胡族长闻言没好气的说道:“你说得轻巧,他们若随便推出一两个家丁说,那就是他们的同伙,是与刘二等人一起混进来的,岂不是可以蒙混过关?”
“胡族长息怒!
您也说了,这种办法不足以服众,所以一旦上报给刺史或是朝廷,他们还是得坐罪!”
胡族长一想也是,可他心里还是担心丁氏可以脱罪。
于是,他直接当众问道:“那你说说看,要让丁氏如何自证清白?”
“此事不难!丁氏与黄巾贼之间,究竟是敌是友,只要让他们打一场便能分辨忠奸!
请注意,我说的是让丁氏与黄巾贼打一场,可不是让城卫军去打!”
夏侯懋此言一出,现场众人再次议论起来。
这个办法虽好,但是最近的新蔡县,距离谯县有几百里路程。
这件事证明起来实在是太耗时间,所以胡族长多少有些不愿意。
倒是曹林,他原本在怨恨夏侯懋,可现在想想,后者不过是个孩子,说话做事多少有些考虑不周。
更何况,他之前打听过了,确实是丁仪在无事生非,夏侯懋反击情有可原。
胡族长在皱眉踱步,夏侯懋猜到他在想什么,于是补充道:“我听说黄巾贼一到春夏季节,就会大规模迁徙,也不知这事是不是真的!
如果说,新蔡县的黄巾贼要找食物,诸位以为他们第一个会选择哪里?”
此言一出,现场众人全都反应了过来。
许多人现在想的已经不是让丁氏自证清白,而是如何保住谯县这一亩三分地。
众人又在激烈讨论,而夏侯懋则是重新拉着老族长与夏侯廉吃吃喝喝。
良久之后,胡族长有了决断。
他要亲自找丁冲立约,让他们丁氏单独与黄巾贼打一场,否则就去告发他。
之后众人纷纷离去,只有夏侯懋还在胡吃海塞。
最后连夏侯廉这个老好人都感觉不好意思,于是抱着他离开了胡氏宅院。
送走所有宾客的胡族长,冷静下来后,忽然发觉夏侯懋才是这场会议的主角。
他这一辈子走过来,看过许多人情世故,所以当下决定与夏侯氏修好。
现在说联姻有点早,不过他却可以跟下人打招呼,别让他们为难夏侯氏。
就连送出去的两间布庄,胡氏之人也不得有半点为难。
翌日,清晨。
夏侯懋与老族长、夏侯廉三人接手了两间布庄,这里除了少量积压麻布,当真是什么都没有。
好在仓库完好无损,并没有丝毫漏雨或渗水之处。
至于织布机,连个破损零件都找不到,就更别提完好无损的了。
夏侯懋笑道:“织布机的事我来解决,族长和二叔只管收苎蔴和卖布即可!
人手嘛,尽量用咱们夏侯氏之人。
至于织布,暂且找十名夏侯氏主妇,最好是让二婶领头。”
两人原本还在为如何运作布庄发愁,此刻听见夏侯懋能解决织布机的事,顿时惊为天人。
两人对视一眼,夏侯廉原本想问织布机的由来,可却被老族长制止了。
之后夏侯懋回夏侯街找夏侯东打造织布机零件,夏侯廉与老族长留在布庄忙活起来。
两人聊起了织布机的事,老族长笑着说道:“这孩子一直很聪慧,我估计又是在哪家门前路过,悄悄学会的!
这事咱们就兜着点,不要刨根问底令他难堪。
总之啊,先解决族人的温饱问题再说。”
夏侯廉点点头,他也觉得夏侯懋是在哪里学来了织布机打造之法。
再说夏侯东这边,看着夏侯懋画出来的零件图纸,他顿时惊为天人。
要知道,他儿子学打铁也有几年了,可别说画图纸了,就连看图纸都很勉强。
铁零件不是织布机的全部,某些框架还需要木匠和篾匠。
所以夏侯懋这一整天,都在拜访族内工匠。
傍晚时分,夏侯懋见夏侯廉与老族长还没回来,于是就跑过去看望。
原来,这边还在忙活,主要是换招牌的事。
两间布庄相隔不远,从前一个是卖麻布,一个是卖绸缎和绢帛。
夏侯廉与老族长都说晚上就睡这边,以免有贼人来捣乱。
这边都有小厨房,于是夏侯懋赶紧跑去街尾买了一些肉食与蔬菜,接着又把丁氏与夏侯恩喊过来。
后来想想,他又买了一些酒水。
一家人就在布庄这边做饭吃,丁氏又哭又笑,随即又说起了从前的日子。
她嫁过来时,嫁妆只有一丈麻布,以及几样木制首饰。
她谁也不怨,毕竟两家情况都不太好。
老族长吃饭时感慨不已,“以前呐,夏侯氏许多族人也是织布的,可是没有一家能开布庄!
每到灾荒之年,大家伙都在忙着找食物。
最近这三十年,我记得……咱们夏侯氏一共饿死了一百三十七人。
如果说,咱们今后把布庄经营下来,应该不至于闹到如此境地!”
老族长一边喝酒一边说话,眼泪也跟着吧嗒吧嗒往下掉。
一家人一边吃饭,一边又哭又笑,总之就是感慨良多。
三天之后,第一台织布机开始工作,丁氏顿时惊呆了。
因为这种新式织布机的工作效率,是老式织布机的几十倍。
而且这种麻布品相很好,至少比谯县市面上的麻布光滑很多,也结实很多。
五天后,十台织布机全面运作,夏侯记布庄正式开业。
起初没多少人在意,直到有人穿着新式麻布衣服在逛街,很快引起了连锁反应。
夏侯懋为了平衡市场,将价格定在十二钱一尺,否则传统织布机将没有活路。
最倒霉的要数那些在家织布的穷苦农妇,失去那份收入,他们的日子将会过得更加辛苦。
起初夏侯廉等人还以为夏侯懋黑心,可经过夏侯懋的解释,他们一个个都不约而同的脸红。
夏侯布庄在疯狂盈利的消息,很快传进胡族长的耳中,他甚至第一时间打听到夏侯氏有新式织布机。
这下他坐不住了,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巨大商机,一个可以令胡氏飞黄腾达的绝佳机会。
所以,他这次亲自出马,而且是专门挑在晚上登门,目的就是甩开其他家族的眼线。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小瞧了丁氏与曹氏的能量。
就在胡族长出门后的半小时,丁氏与曹氏同时得到了消息。
“胡族长大驾光临,小小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呀!”
夏侯懋那流利的说辞,再次听进胡族长的耳中,后者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夏侯懋才虚四岁。
“呵呵,二少爷太谦逊了!”
胡族长在夏侯懋的带领下,进了夏侯氏老宅的客厅。
他再次惊为天人,因为传闻夏侯懋一个人住在这里。
然而这栋院子并没有杂草丛生,也没有四处是蜘蛛网。
相反,这里被打扫得很好,给人的感觉相当舒适。
只不过,他进来后,夏侯懋既没有上茶水,也没有上点心瓜果。
“咳嗯!那个……听闻二少爷懂得格物之术,老朽今夜前来就是想问问,二少爷可愿将新式织布机割爱?
若有唐突之处,还望二少爷海涵呐!
呵呵呵……”
胡族长说着说着就脸红了,所以只能以傻笑来演示尴尬。
“无妨,人活一世追逐名利很正常,更何况这新式织布机还能传给子孙后代!”
呵呵呵……
听了夏侯懋的话,胡族长心里舒服多了,随即又傻笑了几声。
“胡族长应该查问过,新式织布机一台一日可织布二十匹。”
“这还是在夜间不赶工的情况下,倘若日夜赶工的话,每日可产新式麻布四十八匹!
除去成本,十台织布机每日可获得净利润十一万五千二百钱!
就算刨除一些售卖成本,每日十万钱还是有的!”
夏侯懋说完顿了顿,而对面的胡族长已经张大了嘴巴。
“倘若胡族长想买这个下金蛋的鸭子,也不是不能商量。”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钱到位,没有什么宝贝是不能卖的!
一口价,一台新式织布机六万万钱!”
咳咳咳……咳咳咳……
胡族长原本都在咧嘴笑了,可是听到夏侯懋的报价,他瞬间被呛得不行。
站在旁边的胡海提醒道:“二少爷哟,您就别开玩笑了。
六万万钱,您可知堆起来有多少吗?
就您这间客厅,那肯定是装不下的!
换换价格吧!
再说您拿了这么多钱,那可是要给夏侯氏招来灾祸的。”
夏侯懋心说,这个胡海的谈判能力也不怎么样嘛,比诸葛瑾差远了。
“说的也是,钱拿多了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呵呵呵……”
胡族长闻言又笑了,随即对胡海投去赞赏的目光。
然而他的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又被夏侯懋噎住了。
“每日十万钱的宝贝,不卖钱的话那就要兑换等价值的产业。”
“不如这样吧,贵府城东有良田七千倾,外加城西六百亩山地,又有城中三间大酒楼,一并兑换如何?”
胡族长闻言眨眨眼睛,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因为夏侯懋对他家的产业太了解了。
“怎么,我说漏了哪样吗?”
夏侯懋说话时看向胡海,因为这货刚刚那些话,多少都有恐吓他的嫌疑。
胡海心中一惊,随即赶紧说道:“二少爷的情报可真是灵通啊,想必夏侯氏平时没少下功夫吧?”
闻听此言,胡族长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不过他还是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胡海。
后者心说坏了,夏侯懋这小崽子的把戏虽然被揭穿,可胡老鬼还是在怀疑自己。
“七千倾良田,一年的收入少说也有四百万石。
刨除人工、灾年损耗、税收、上下打点等等,一年净赚百万石不是问题。
嗯,这笔买卖可以做,就这么定了!”
夏侯懋的话,直接让胡族长的老脸垮了下去。
要知道,在古代卖地的都是败家子,而且一旦卖了就很难再赎回来。
夏侯懋见胡族长即将发飙,于是赶紧说道:“实在不行的话,用别的产业兑换也行!
我这人不挑食,您给什么,我就吃什么!
如果您还不满意的话,那您就找人给我扣个罪名,直接把那些织布机拿去得了。
放心,我保证不会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