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鹤抬扇阻止林星雾欲想跟从的脚步:“别去,让她一个人想清楚。”
林星雾目睹林浅的身形渐行渐远,视线模糊,热流无声滑落:“姐姐……”
林浅走在回夕照峰的路上,以往那个默默相陪的人不在,今朝唯有月光凄冷。
许是心境作祟,林浅觉得这山月竟比寒冬暮雪还要冷上几分。
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她停住了脚步,语气凝若冰霜:“都说了别再跟着我!”
林浅转身,那人冷静地看着她:“他没跟上来,放心。”
“你过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么?”林浅收了表情,对上吴七缨她向来不客气。
好像也不对,她对谁都不客气。
吴七缨没把林浅刺她的话放在心上:“他哭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林浅当然明白。她捂着脸,肩膀耸动,不知是哭是笑:“吴七缨,两次了。我林浅两次落魄都是由你来看笑话,哈哈哈哈……你真的,是我命中的天敌……”
林浅仰头,一抹眼泪:“他哭了?他当然该哭!……是我以前将他保护得太好了,处处呵护,嘘寒问暖,导致他现在那么天真、愚蠢、自以为是!他能做什么?他离了我能做什么?他一辈子只能活在我的羽翼之下!”
她的神情逐渐哀恸,自嘲地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十岁的时候,娘被一群人抢走了,爹在娘走后思念成疾,不久就病死了。死前把星雾托付给我,让我好好照顾他。安葬好我爹之后我决定去找娘,庆幸的是星雾很懂事,路上不哭也不闹,给我省了很多麻烦。”她深吸一口气,将藏匿心中许久的不甘尽数爆发。
“一直以来我都按照我爹的意愿,事无巨细地照顾他,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们找不回娘亲,我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可是为什么他不理解,为什么他要走出来?我不能接受失去星雾,就像失去爹娘一样!”
“他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
林浅合上双眼,任由滚烫的热泪滑落。
她真的累了。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吴七缨从纳物空间取出手帕递给林浅:“你有没有想过,林星雾的想法和你的一样。”
林浅愣了一下,而后失神地笑了:“我怎么会不知道……正是如此,我这个当姐姐的才不愿看到他因为我受伤……”
她痛恨自己没用,痛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教庇佑之人安心地待在她的身后,无需担心生存。
想来,是她这个姐姐连累了弟弟。
“罢了,罢了。其实是我一直在依赖他,是我……不得不依靠他的力量。”林浅没有接过吴七缨的手帕,她转身离去,像是作出某种决定。
吴七缨打了个响指,自指尖燃起一簇火苗,手指一动,火苗便“蹭”地往林浅身后跟去。
“林浅淑女,天黑路远,务必小心。”
不知林浅是否听见了,她没作回应。吴七缨在原地目送了好一会儿方才离开。
往后的日子里,她的确没见到林浅与林星雾二人走在一起的身影,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约定的日期悄然来临。
适逢大暑,往日已是靠冰块度日的节气,然沧溟山四季如冬,倒省了昂贵的买冰费。
也是托寒泉水汽的福,吴七缨在炼丹炉做工的时候才没那么难熬。
炎方在一边摇着蒲扇,一边自娱自乐下棋,时不时督促吴七缨两下子:“老夫下这里看你如何应对,紧气!……火力不够,再烧旺些!”
“知道了。”吴七缨加大力度,手动往炼丹炉吹气。
若说修士为何采用人力炼丹,这一切还得提起炎方长老——美其名曰锻炼肺活量,还能练习灵力的掌控程度,对于体能和灵力的提升大有裨益。
更要命的是炎方还不准吴七缨速度过快,必须保持在均衡的速度,这就导致了其他炼丹弟子已经炼制好两炉丹药,而她还在第一炉进行时。
“堵老夫退路?雕虫小技,且看老夫落子并棋——哼哼,这不就开出一条生路了么。”炎方摸索须髯,颇为自得。
吴七缨前要应对炼丹炉,后要忍受师父的“童趣”,甚是心疲。
【今日似乎是林浅决战的日子。】小七久违冒地出来给个提醒。
吴七缨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不怪她记性差,实在是林浅和王元正的对局没什么悬念,说是决战,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结果。
王元正关在思过崖那两个月给他悟出了点东西,突破至炼气四阶,出来后大肆宣扬,生怕别人不知道。
至于林浅,吴七缨上次见她的时候还是炼气七阶,三个月过去不知增进多少。
哦对了,还有林星雾……
想起他们姐弟的纷争吴七缨就头疼,不知道好好的亲人为什么闹掰,跟老死不相往来似的。
起初在意林浅是从她身上看到了吴霄霄的影子,不知不觉就以对待好友的态度与林浅交好。相处那么长时间之后吴七缨深有所感,林浅身上的拗劲儿比吴霄霄只多不少,统一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兴许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吴七缨默默补上一句。
在训练与观战之间权衡了一番,吴七缨决定向师父请假。
炎方还在摆弄他的围棋,就看见乖徒儿放了手里的工作向他走过来。
“师父,徒弟欲告假半日。”
炎方皱了皱眉:“作何?”
“徒儿的好友与同门于三个月前立下生死决战,如今已到期限。”吴七缨不紧不慢说道。
她这么一说炎方记起来了,他猛地一拍大腿,语气愠恚:“提起这件事老夫就来气!行笙那死丫头告诉沈归鹤小子偏偏不通知老夫,真不知道谁是谁师父!——快去快去,老夫也一同前往!”
吴七缨得以顺理成章地偷闲,与师父来到现场之时,周遭挤满了人与人。而台上,三位正主已经到齐了。
比赛场地设立在太极广场,行笙在四周布满了禁锢法术,防止观众一时热血上头冲进去。
炎方一进广场之后看见那么多人,便让吴七缨与他一同前往尽头的裁判席上。
既充当长老席又充当裁判席……还真是妙用。吴七缨不住腹诽。
行笙难得看见他们师徒二人下来炎阳峰,不免有些稀奇:“炎方长老怎么也来了,丹药可炼制完毕?”
炎方最烦别人催促他工作,摆了摆手不耐烦:“没做完还不能来看了?这可是老夫徒儿朋友的比试,缺席不了!”
吴七缨尴尬笑笑,算是应和。
行笙瞥他一眼,转而看到广场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