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李长安的院子里迎来了两位客人。
“草民牛大川(苟二茂),拜见李大人……”
牛大川带着苟二茂,朝李长安跪地行礼,但被李长安赶紧扶住。
“二位不必多礼,这么早过来,还没吃饭吧?”
李长安顺手拿过刚热好的馒头塞到二人手里,自己也拿了一个,笑着说,
“咱们边吃边说。”
看李长安熟练地撕下馒头扔进嘴里。
牛大川和苟二茂互相看了一眼,拘束稍微减缓了一点。
那些狗官可不会这么吃馒头。
“大,大人……”苟二茂鼓足勇气说道,“我过来,是想,是想……”
“不急,慢慢说。”李长安笑着鼓励道。
“我是县东头的苟二茂,之前是卖包子的。”苟二茂紧张握着手里的馒头,
“李……李班头之前在我那儿买包子。”
“买的比平常多了好几个。”
李长安适时问道,“你觉得他买了两人吃的量?”
苟二茂忙不迭点头,“嗯,当时他掏铜钱的时候,还掉了块碎银子出来。”
“咱们县并不富裕,尤其是县衙的那些衙役,基本上都用铜钱。”
“所以才记得很清楚。”
“那块碎银上还有字,不像是熔后的碎银子,而是直接从银锭上敲下来的。”
李长安挑了挑眉,“他应该拿的是官银,还没有熔炼直接拿出来用。”
一旁的牛大川说,“当时二茂跟我提了一嘴,我还觉得奇怪,这李班头平日里除了俸禄之外,好像也没其他来钱的路子。”
“怎么会有碎银子。”
“那你们看到那个人了吗?”李长安询问道。
苟二茂朝牛大川看了一眼,然后有些犹豫地说道,“我也不是很确信。”
“第二天有一个人过来买包子,直接用的碎银子,而且上面也有字印。”
李长安目光顿时一凝,“你看清楚那人的模样了吗?”
苟二茂回忆道,
“那人是郡城口音,个子跟我差不多,相貌也很普通,但眼睛有点小,在鼻梁上有颗黑痣,另外……他走路有点跛脚,好像左脚不太好。”
李长安闻言,不禁长出一口气,总算找到除了李班头之外的第二条线索了。
他连忙问道,“还有吗?”
苟二茂摇了摇头,“我也就知道这些了。”
“好,两位可是帮了我的大忙。”李长安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脸上露出稍显轻松的表情,笑着说道,“我会尽快去找这个人。”
“只要查明真相,我定会还张大人一个公道!”
苟二茂和牛大川赶紧弯腰躬身。
李长安把二人送出院门。
却发现院子外,竟然站着不少百姓。
待看到苟二茂和牛大川被送出来之后,这些百姓才纷纷松了一口气。
李长安诧异问道,“各位乡亲,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之前和李长安聊过的老者走上前来,朝李长安拱拱手,满是歉意地解释道,“不瞒李大人,我们是送二茂和大川过来的。”
“他们俩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甚至准备了身后事,才来找的李大人。”
“还望李大人勿怪……”
李长安闻言,一时间竟愣在原地。
看向苟二茂和牛大川的眼神,也变得复杂无比。
这两个人,原来一直都担心会被骗,会自投罗网。
但即便如此,竟还要用自己的命,只为换来帮张县令讨回公道的机会。
哪怕仅仅只是一丁点机会。
这一刻,李长安的心都在震颤。
张卫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竟然能让百姓为他做这样的事?
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
此等民意民心,当真让人叹为观止。
小心翼翼观察李长安的百姓,发现他眼神不对,吓得一个个要行礼。
苟二茂和牛大川更是连忙要跪下来。
李长安回过神,赶紧扶住二人,然后冲其他百姓抱拳说道,
“各位放心,我定会竭尽全力,找到杀害张县令的真正凶手。”
……
县衙,
封不疑刚准备跟着大部队前往田间,开始新一天的下田勘查,但却被一个差役拦住,
“封司务,参议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封不疑朝旁边的宋思仁和曾世才看了看,有点奇怪,“只喊我一个人?”
差役说道,“是的,参议大人在民宅等你。”
封不疑点点头,朝身旁人颔首示意,跟着差役朝李长安所在的民宅走去。
曾世才和宋思仁对视了一眼,
“这是张县令的案子有进展,要再次开始查案?”
“谁知道?兴许只是单纯询问一些线索也不无可能。”
“不过就算找到了关键线索,时间还够吗?后日可就要公审了。”
……
封不疑来到民宅,抱拳行礼道,“参议大人。”
李长安拿起桌案上的一张纸,递给封不疑,“马上去郡城,找到这个人。”
封不疑看着纸上写的容貌特征,不禁蹙了一下眉头,“参议大人……想要在郡城找一个人,好比大海捞针……”
“下官不敢保证,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此人。”
李长安点点头,“这是自然,尽力而为,可以在郡守和郡丞府中去找。”
“明白。”封不疑立刻抱拳道。
“等一下。”李长安又从桌案上拿出一张纸。
封不疑接过来一看,愣住了,“大,大人……这是……?”
李长安笑着拍了拍封不疑的肩膀,“给你的酬劳。”
“酬劳?”封不疑看了一眼手里的纸张,不觉露出一抹惊喜之色,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还给了李长安,
“参,参议大人,办案子哪还能要什么酬劳?”
“况且这首诗太珍贵了,下,下官不能要!”
李长安把纸又推了回去,“我文道已废,写出再好的诗文又能如何?”
“这首诗给你,也许可以助你在文道上,再往前迈一步。”
封不疑陷入了两难境地。
太白诗文,谁不想要?
至少也是文圣榜前五的存在。
恐怕除了三品大儒及以上的顶级大能之外,其他文士没一个不想要的。
可是未免有点受之有愧。
这位参议大人,难道要拉拢自己吗?
李长安把写着诗文的纸张,塞进封不疑的手里,半笑半认真地说道,
“拿了我的好处,可得好好做事。”
“这个人……一定要找到!”
封不疑咬咬牙,太白诗文太过珍贵,实在难以拒绝,终究还是收起了李长安的诗文,然后郑重说道,
“请参议大人放心,下官定会尽快找到此人。”
说罢迅速离开民宅。
下一刻,
民宅内走出了两个人,向李长安抱拳行礼。
李长安说道,“让在郡城的谍部部众,盯着此人……”
“是,主公。”两名谍部部众也悄悄离开了民宅。
待院子里再也没有其他人,
李长安重新坐回椅子上,抽出新的纸张,开始誊写第二首没有写在文昌碑上的诗文。
这些诗文,便是他的诗文之蛊。
刚刚送出去的……是第一首。
……
就在封不疑乘坐云舟离开泽乌县,赶往郡城之时,
另一艘云舟降落在泽乌县衙。
一位须发皆白,身着粗布衣衫的清瘦老者,从云舟内走出。
所有看到这位清瘦老者的人,不觉心头一惊,然后迅速躬身行礼。
除了不知在哪里的秦镇梁,就连大理寺左少卿连岳松,看到这位清瘦老者后,也抱拳行礼道,
“见过向祭酒。”
清瘦老者也回了一礼,“连大人,不知忠勇伯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