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深夜,
云阳郡城,
“封,封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封公子,封公子……有话好好说,为何还要刀兵相向?”
云阳郡,郡守和郡丞二人,看着带兵前来的封不疑,吓得脸色瞬间惨白。
封不疑拱拱手,“你们贪墨赈灾银粮的事东窗事发了。”
“我现在奉参议大人之命将你们捉拿归案。”
郡守和郡丞二人面面相觑,眼神慌张,“这……这参议大人,是,是……李长安?”
“正是忠勇伯。”封不疑点点头,“抓紧时间找人求情吧。”
“明日参议大人准备公开审理此案。”
一听到李长安的名字,二人的心顿时如坠冰窟。
要是其他人,他们就算会降官阶,也绝不会丢掉性命。
但遇到李长安,是生是死,真是全凭那位杀星的心情了。
“敢问封公子。”郡守连忙问道,“忠勇伯准备如何处置我等?”
“况且即便要审理此案,也应该呈交大理寺才对……”
封不疑一路赶来,稍显疲累,自顾自地倒了杯茶,“现在这件案子被参议大人以南巡镇抚司的名义拦了下来,准备公开审理。”
“赶紧找人来保你们吧。”
“现在先跟我去泽乌县。”
郡守和郡丞二人眼神一变再变,“泽……泽乌县?”
“放心,泽乌县令身死一案没查出来。”封不疑喝着茶轻笑道,
“听我一句劝,现在能找谁就找谁,要不然公审之后,参议大人的屠刀可就要落下来了。”
说完,封不疑放下茶杯,伸手朝门外虚引,“请吧,两位大人,别让我为难。”
“要是现在拒捕,一切可就没有挽回余地了,不是死罪也要变成死罪了。”
话音落,郡守和郡丞互相看了一眼,满脸忐忑与灰败。
二人赶紧拿出千里传音符,向自己身后的势力求救。
而这样的情况,在云阳郡辖下的十二县也在同时发生。
封不疑、曾世才以及宋思仁没有违抗命令,但也让这些云阳郡主官自己想办法找人求救。
一听到是李长安要公开审案,这些人一个个吓得手都在哆嗦。
一个连正五品同知说砍就砍的家伙,竟然要公开审案。
说明必定是要从严从重处理。
除了砍脑袋,还有其他可能吗?
于是一个个听从封不疑三人的建议,抓紧时间求救。
李长安给的时间太短了。
如果不是有飞舟,否则光来回抓人都要花两三天时间。
而现在只给半日时间,显然是不给其他人求情的机会。
……
二月初三,
辰时,
铜锣声响彻泽乌县,
李长安麾下的主事和司务,暂时放下了手里的事情,每个人都敲响了铜锣,
“云阳郡郡守、郡丞,以及下辖十二县县令,贪墨赈灾银粮。”
“现有南巡镇抚司,公开审理此案。”
“望各位百姓周知。”
“今日正午,南巡镇抚司参议,忠勇伯李长安,将在县衙公开审理赈灾银粮贪墨一案。”
……
铜锣声伴随着审理郡守郡丞以及十二县县令之事,很快就传了开去。
就连今日的修路工事都暂时停了下来。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向县衙大门口汇集。
“李长安不就是那个,在奉川三千里战场立下大功的那个吗?”
“可不是?听说在府城还斩了阻织卖粮的同知,那些个粮店老板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砍了脑袋。”
“要不然咱们到现在都还吃不到粮食。”
百姓们议论纷纷,
“这么说来,这个李长安还真是个好官?”
“应该是好官,要不然这种事早都见怪不怪,他又干嘛非要公开审理这个案子?”
“这都把整个云阳郡,从上到下都清洗了一遍。”
有百姓对身边的同伴说,
“你们说,这位李大人,会不会为张县令沉冤昭雪?”
其他百姓愣了一下,旋即摇头道,
“为张县令沉冤昭雪?这……这应该不太可能吧。”
“张县令都死了那么久,怎么查的出来?”
当即就有人说,
“我听说这个南巡镇抚司真的在查张县令的案子,前几日还开了张县令的棺木。”
“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查出些什么来。”
“那怎么不问我们?张县令肯定是被那些狗官蓄意杀害了的。”
“我当时还看到有人来找过张县令,那个李班头也……”
“噤声,你不要命了?”
……
县衙门口,百姓越聚越多,声势越发浩大。
公开审理官员,而且还是整个云阳郡的所有主官,这样的场面,一辈子都难得见一回。
县衙后堂,
李长安坐在院子里,闭着眼睛。
封不疑、曾世才,还有宋思仁陆续回来复命,
“回禀参议大人,人犯均已带到。”
李长安点点头。
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封不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上前抱拳道,“参议大人,以下官之见,还是按照正常贪墨赈灾银粮的案子来审理。”
“让他们把吞掉的银子吐出来,再连降三阶官位,足以让那些百姓信服了。”
“要不然这个案子一旦定下杀头之罪,恐怕到最后四院一监的人都会跳出来。”
“如今南巡赈灾正在逐渐步入正轨,参议大人何不将此事暂且压下?”
“如果一下子清洗了这么多主官,云阳郡的赈灾之事恐怕会乱套,到时候真出了什么纰漏,那就是民不聊生啊。”
李长安睁开眼,冷笑着摇摇头,
“民不聊生?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才是真正的民不聊生。”
“如今赈灾事宜,所有政令皆出自南巡镇抚司,就算我把云阳郡的衙门全都换了,又有什么关系?”
“都是四院一监出来历练的嫡系,却在此鱼肉百姓,什么狗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在他们手里,全都成了笑话。”
封不疑冲旁边的宋思仁和曾世才使了使眼色。
宋思仁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说道,“参议大人,京城因为这个消息已经乱了套,大理寺左少卿也来赶来的途中了。”
李长安并未接过宋思仁的话头,而是反问了一句,“你说他们读的圣贤书里,到底有没有孔圣说的这几个字?”
宋思仁一时语塞。
李长安自问自答,“恐怕他们也想成为孔圣口中的明德君子。”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实在不能。”
李长安站起身,“因为如果真的天下太平了,人人都有了土地,那自家的万亩良田谁人去耕种?”
“身边没了丫鬟,没了小妾,这还是好日子吗?”
“所以索性便让百姓过得更苦一些,更惨一些。”
“这样自家万亩良田就有了佃农去耕种,那些穷人家的子女就可以买来做手下仆从,好看点的做丫鬟,再好看点的可以收作偏房。”
“好好的明德君子,却变成了十足的伪君子。”
封不疑三人看向李长安的眼神变了又变,却一个字也无法反驳。
这番话,何止是在说那些收押待审的十四个主官?
分明是在打所有特权者的脸。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李长安往衙门前堂走去,“达不是罪,但欺穷而达……便是罪。”
“把那些鱼肉百姓的杂碎带上前堂,时辰已到,我要亲自送他们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