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天再来书院,李长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其他人也有这种感觉。
“你好像不一样了。”安南上下打量着李长安,最后盯着李长安的眼睛。
“哪里不一样了?”李长安翻着手里的《孔圣论语》问道。
“什么都没变,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安南狐疑地微蹙眉头。
眼前的李长安,嘴角一直都挂着淡淡的笑意,比之前看起来更加温暖柔和,但是眼中却似乎蕴藏着什么。
周子瑜也游荡过来,“咦,李兄,你这两天干什么去了?”
“怎么了?”
“枯木逢春了?”周子瑜绕着李长安走了一圈,“你看看你这眉眼含春的样子。”
“别告诉我这两天成亲了。”
周子瑜以为李长安会立马开口反驳,结果李长安竟然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嘴角的那丝笑意怎么也没有散去。
“我勒个去。”周子瑜擦了擦眼睛,看了一眼李长安,又看向安南,不禁张大嘴巴,“我刚刚是看错了吗?”
安南漂亮的柳叶眸子里浮现出一丝怪异的神色,轻轻抿了抿嘴唇。
李长安很快就被徐年喊上了七楼。
看到李长安的第一眼,徐年轻咦一声,他比周子瑜和安南看到的更深。
“你这两天做什么了?”
李长安哭笑不得,先是安南周子瑜,现在又是徐副掌楼。
身为堂堂书院副掌楼,这么八卦好吗?
“学生这两日偶有所得。”李长安还是恭敬地回道。
徐年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李长安,“诗作有眉目了?”
李长安犹豫了片刻,还是点点头。
原本只是搪塞之词,结果昨晚心绪激荡,竟然真的一气呵成了。
只能说世事难料。
徐年见李长安真的点头,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他也就是随口问问。
诗作怎么可能说拿出来就拿出来?
可,刚刚李长安竟然点头了。
我……
徐年有种骂娘的冲动。
这才二月啊,一月登顶不说了,二月先拿出《相思二首》,现在二月还没结束,又来一首。
你家诗词是杂货铺里的货物吗?说有就有?
徐年突然不想说话了。
他自己才是巧匠啊,距离大师还有一小段距离。
如果有李长安这么恐怖的产量,恐怕早就成诗文大师了。
“什么样的诗?”
“情诗。”李长安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想到将柳知音的玉手握在掌心,心神不禁一荡。
徐年坐在椅子上,“《相思二首》还不够?又写一首?”
“不一样。”李长安摇摇头。
“哪里不一样?比《相思二首》更好?”徐年问道。
李长安又点点头。
徐年坐不稳了,眼神里满是震撼,“当真?”
能写出《登第九楼台》,可以说是妙手天成。
《相思二首》看似弱了一筹,但也是大师之作,只要能保持这个水准,李长安未来必成大师,就算成就文宗都有五成把握!
可现在李长安说自己写出了比《相思二首》更好的诗文,难道说《登第九楼台》才是他的正常水平?
徐年如果知道草泥马的话,心里现在就应该有一万头践踏而过了。
过分了啊。
徐年有些口干舌燥,语气里不自觉带了一丝激动的颤抖,“能不能……写出来?”
李长安踌躇了片刻,还是摇摇头,“我想等等。”
“等等?”
徐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诗文写出来又能怎样?
自己还能偷了不成?
“我想等三月初六那一天拿出来。”李长安脸上露出一丝温暖宠溺的笑。
“三月初六!?为什么!?”徐年的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你知不知道三月是怎么回事?”
“四大书院和国子监一共五名超级新人会出手,而且是总院的全力支持。”
徐年越说越着急,
“我喊你上来,就是想告诉你三月的情况。”
“嵩岳书院准备在文圣榜打压你,象山书院已经联系了另外两家不亚于丛文书局的书局。”
“《呓语》如果被压下去,《相思二首》收获的名望将会大打折扣。”
李长安点点头表示了解。
但这副模样在徐年眼里,就是漫不经心。
徐年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你说的那首诗,在三月初六才拿出来,什么优势都没有,还不如三月初一直接争榜……”
李长安咧开嘴笑了笑,“师兄,息怒。”
徐年没好气地喝了口茶,“这时候喊我师兄了?”
“师兄,这首诗是我写给一位女子的,三月初六就是她的生辰。”李长安脑海中浮现出柳知音的容颜。
徐年嘴里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伸出手指指着李长安,不断颤抖,“你……你……”
再威严的脸,此时也没有任何威严可言,徐年更像是被气到了。
“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非打死你这个逆子不可!”
“一首比《相思二首》还好的诗文,就为了一个女子,心甘情愿放弃任何助力?”
“你现在只是九品,正是最需要奠定根基的时候,任何一首诗都不能马虎啊……”
李长安连连点头称是,但就是没有松口的意思。
这时,秦修满推开门摇晃着走进来,一脸轻松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老徐啊,气大伤肝。”
徐年气笑了,“呵呵,太白啊,把刚刚的事跟秦掌楼说一说,让秦掌楼也高兴高兴。”
半晌后,
七楼回荡着秦修满气急败坏的声音。
如果不是七楼一直都被封禁文法笼罩,恐怕整个第九楼台都要被震塌了。
李长安小心翼翼地陪着笑,但就是死不松口。
“太白啊,要不你先写给我们看看?”秦修满努力表现出和蔼的一面。
李长安笑着摇头,“掌楼大人,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只是学生想让那位女子第一个看到。”
“哪怕丧失先机?”
“嗯!”
“哪怕名望受损?”
“嗯!”
秦修满长叹一声,“看来这首诗真比《相思二首》要好。”
“《相思二首》你根本不在乎,可这首诗,竟能让你如此看重。”
李长安一直保持恭敬的态度,让他有气没地方撒。
“重要的是那个人。”李长安轻声道。
秦修满“嘶”的一声,看向李长安,
“太白啊,我现在就想知道,能让你这般看重的女子到底是谁。”
李长安扯了扯嘴角,小心翼翼瞟了瞟房间里的两人,“不好说。”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一滞,秦修满和徐年明显已经到了绷不住的边缘,下一刻就要动手。
“你都甘愿为她这样做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徐年一字一顿地说道,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
“是学生的……嫂嫂。”李长安认真说道。
“轰!”秦修满一巴掌把徐年的书桌拍成了碎片。
“真是她?”徐年也猛地起身,盯向李长安。
房间里此时宛如暴雨前夕,乌云压顶,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你知道?”秦修满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了,看向徐年。
徐年点点头,“顾老师把太白的情况说过一些,他有嫂嫂和小妹,照顾重病的他整整五年。”
“嫂嫂嫁过来第二天,兄长就随着父亲去了北境战场,埋骨边疆,甚至连红盖头都未掀下。”
秦修满松了一口气,“若是兄长已经故去,弟娶兄嫂,还在纲常礼法之内。”
他最担心的就是李长安不顾世俗礼法,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就算文道修为再强,一旦有违先圣礼法,文宫崩塌文箓破碎都只是小事。
徐年面色复杂,盯着李长安,“太白啊,只要你能保持现在的势头,未来不可限量。”
“到时候能和你相配的,应该是地方门阀的千金嫡女,应该是京城大族的掌上明珠,甚至就算是大晋公主都有可能。”
李长安恭敬行礼,
“嫂嫂小妹对学生不离不弃,此番情深,永世不能忘。”
“纵使千金嫡女,大族明珠,乃至大晋公主,在学生眼中,也不及她们分毫。”
秦修满拍了拍李长安的肩膀,长叹一声,“那我就等着那首诗作问世。”
“三月,可很快就到了。”
待李长安离去,
徐年看向秦修满,“掌楼大人,你真让他这么胡闹?”
秦修满摇摇头,“他心意已定,就算现在把他一巴掌拍死,也动摇不了他的决心。”
“可……”徐年还想说些什么。
秦修满抬手止住了徐年接下来的话,
“我们要做的是给出建议,同时提供庇护,但决不能给他套上枷锁,否则只会损害他的才情。”
“白鹿书院需要这样的恣意诗才。”
……
“老徐啊,你就是太一本正经,做事太一板一眼,这样的你,才情都快被磨掉了,要不然你比我更早成大师。”
秦修满说完,便慢悠悠往门口走去。
徐年愣在当场,久久无言,耳畔传来秦修满逐渐远去的声音,
“而且,你难道不期待吗?”
“相比起《相思二首》,我更希望他的另一首诗,在没有任何助力的情况下,能给所有人来一剂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