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来到村口,遇见一位老婆婆。阿闲关心地问:“何奶奶,你的腿最近没事吧?”
“没事,没事…”何奶奶一味点着头,神情有些呆滞。
等她过去后,阿闲小声对志鸣说:“她的双腿半年前无故瘫痪,后来请道仁法师来治。大师给她作了一场法后,她奇迹般地站了起来,只是从那时起,就变得有些痴呆了。大师说,这是瘫痪引起的神经脑炎,虽然腿脚恢复了灵便,神经系统却不如以前健全了。”
“是吗?”志鸣虽不懂医术,但也不相信瘫痪能导致精神失常。
道仁法师说:“这是我第三次来西村了,刚才那位老人是我在这里治好的第一位病人。”
“第二位就是我的邻居王大叔,”阿闲接过话茬说,“就是他妻子介绍我来找大师你的。”
“哦?原来你们是邻居?”道仁法师略感意外。
“对。”阿闲指着前方说,“前面就是我的家了。”
阿闲把众人领进屋内。闲母正卧病在床,病魔的缠身使她变得白发苍苍、憔悴不堪,不像中年妇女,倒像即将仙游的老人。床边坐着一位中年妇女,正喂她喝药。
阿闲说:“娘,我回来了;李大婶,谢谢你每天照顾我娘。”
“别客气。”李大婶喂完药后出去了。
志鸣注意到李大婶的脖子上有被抓过的痕迹,心生疑惑。
看到这么多人进来,闲母的嘴唇一张一翕:“闲儿,这些是什么人?”
“娘,我今天特意请来了一位法师,他法力高强,应该可以治好你的病。”阿闲把道仁法师带到病榻前,说,“娘,这位道仁法师你应该听说过吧?隔壁王大叔的脊椎炎就是他治好的。”
“我听说了,李大婶告诉我的。”
“你好,大娘。”道仁法师对她说,“听说你的病情很严重,我特来看看。”
“麻烦你了,大师。”闲母说每一句话时都显得虚弱不堪。
“别客气。”道仁法师坐在床边给她把脉。
把完脉后,他煞有介事地说:“病情确实很严重,病毒已经侵入脑部,若再延误医时,将会影响大脑神经中枢,你会变成植物人。目前,你的部分脑细胞已出现坏死状态。”
“那怎么办?”闲母问,虽然听不懂这医学术语,但总体意思还算明白。
“别慌,现在治还来得及,幸亏令郎及时来找我。”道仁法师看着她说,“你的额头有块黑斑,想必是那个久缠不放的病魔作祟多年留下的疤痕。”
“大师,请你快想想办法!”阿闲焦急万分。
“别急,我马上给她作法,驱除病魔。”道仁法师扭头对徒弟说,“世清、元清,准备起坛!”
世清、元清当即一阵忙活。坛起好后,道仁法师拿出一把桃木剑,在剑尖插上一道黄符,紧闭双目,一本正经地念起了什么,声若蚊蝇。
志鸣看着他念,感到十分可笑。他曾听师父说过,民间那些巫师、法师之类的都是弄虚作假的,真正有本事的人都是为人低调或深藏不露的,绝不可能如此高调,更不可能以此作为敛财手段。师父还说,当年黄巾党首领张角施符水为百姓治病也是假的,目的在于骗取民心,为黄巾军起义积累足够的人员储备。如此看来,面前这位所谓的大师也只是徒有虚名而已,可他为何能治好这么多人的病?难道他是方术师?志鸣誓要查明真相。
“天灵灵,地灵灵,一切妖魔皆铲平……”道仁法师念念有词。
胡说八道了一通后,他开始耍起剑来。他耍剑的姿势竟然也有模有样,俨然一位剑术大师,看来苦练了很久;剑尖的黄符也随剑飘动,加上灵符表面所涂上的荧光粉,在夜间看起来就像一团鬼火。
耍完剑后,法师将剑尖的黄符拔出,揉成一团后投进坛上预备好的火盆里。
法师右手倒背着剑,左手做出念咒的手势,紧闭双眼,在火盆前嘀咕了几句咒语后,一掌盖在火盆上。火立即灭了,盆里只剩一堆纸灰。
围观的村民们发出一声惊叹。道仁法师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可还是被志鸣的鹰眼捕获了。他想,这一定是江湖术士的惯用伎俩,预先在掌心涂了某种能灭火的物质。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位故弄玄虚的大师和白虎队有着某种联系,但目前,也唯有静观其变,以思对策。
道仁法师将剑平放在坛上,双掌合拢,又闭目念起咒语来了。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外人根本听不见他在念什么。
念完之后,他用双掌对准火盆,作出一个发功的姿势。他盯着火盆,双掌微微颤动起来。
忽然,他仰天大喝一声,又操起桃木剑在坛前大肆舞弄了一番,然后用力把剑往地面一插。剑尖深深地扎进了泥土里。
不一会儿,他把剑拔出来,不断旋转着,剑尖的泥土纷纷抖落下来。
道仁法师用一块白布把剑上的泥土擦拭干净,收剑回鞘。他长舒一口气,说:“作法完毕。世清,将火盆里的灰埋进土里;元清,收坛。”
世清将纸灰埋进了土里。众人不解其意,只有志鸣心里明白:这是故弄玄虚的一贯手法,用异常的举措来引起众人的好奇。
道仁法师和阿闲、志鸣进了屋。村民们都想知道结果,全部涌进来围观。
“大娘,感觉怎么样?我刚刚给你作了一场法,按正常来讲,你应该会感觉好一些了。”道仁法师故意大声问闲母,好让周围的人都听到。
闲母试着动了动腿,说:“好像是好了一点…可也好像没什么好转…大师,我什么时候能全好?”
“别急,”道仁法师笑了笑,“病魔是不会轻易罢休的,但经过刚才的作法,它已有所收敛。放心,我拿一粒药丸给你吃,保准药到病除。”
“真的吗?”闲母激动不已,她已好几年没到过床以外的地方了。
阿闲怕母亲激动过头导致提前撒手人寰,忙说:“娘,别激动,当心身子。大师,你快把那药丸拿出来吧。”
道仁法师从挎包里拿出一个金盒子,从里面取出一粒红色小药丸,小心翼翼地递给闲母,说:“此乃仙丹,能治百病,为贫道亲手炼制,不管得了什么病,只要吃了它,马上就好。这可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灵丹妙药,千万得拿好。”
闲母用擅抖的手接过“仙丹”,嗅了嗅,有股怪味。
“味道是有点怪,但药力特强,吃了马上好。”道仁法师一脸的关怀。
志鸣十分不解:既然这种“仙丹”能治百病,那刚才起坛作法又是为何?岂不是多此一举?不,这一切都是法师在演戏,蛊惑人心,欺骗百姓。
阿闲端来一碗温水,闲母当众服下“仙丹”。不到几秒钟,她从床上一跃而起,病态全无。
众人惊讶不已,继而纷纷鼓掌;道仁法师窃喜不已。
阿闲当众叩头致谢,激动万分地说:“有法师在,真是本城之福啊!”
道仁法师扶起他说:“不必客气,治病救人乃本人职责所在。”
志鸣陷入了沉思:“这药丸里到底暗藏了什么玄机?”
阿闲对母亲说:“娘,大师治好了你的病,你怎么一声不吭呢?”
闲母眼直直地望着道仁法师,说:“谢谢大师。”
这个表情引起了志鸣的注意,他想起刚才在村口碰见的那位何奶奶,阿闲说她自从病好之后就一直精神失常。他想:“难道‘仙丹’有副作用?它能治好人身体上的病,却同时使人的精神出现异常?”
“既然大娘没事了,我们就先告辞了。”道仁法师作欲走状。
“且慢,等等。”阿闲让他们留步,对志鸣说,“雷大哥…”
“我明白,放心。”志鸣给了道仁法师五十两银子的酬金。虽对其所谓的法术深表怀疑,但既已答应阿闲,他就不能食言。
道仁法师故意婉拒了一番后,才收下银子,走出门口。村民们簇拥而行。
阿闲拜谢道:“若非雷大哥出手相助,我娘就无法重获新生!多谢大哥救命之恩!”
志鸣扶起他,说:“没什么,大家同是汉人,应互相帮助才是。”
阿闲重新将母亲安顿好后,将道仁法师三人送到村口。一路上尾随的村民不计其数,大家都知道,这位妙手回春的法师已经治好了本村三个人的病,而且都是一般大夫治不好的病。
等师徒三人走后,志鸣问阿闲:“住在你隔壁的王大叔,病好之后有没什么异常举动?”
阿闲想了一下,说:“说来也怪,自从被法师治好后,王大叔就变得有些怪异,有时说话语无伦次,有时情绪波动很大,喜怒无常,还爱用指甲抓人,就像中了邪似的。因为他就住在我家隔壁,所以我很清楚,李大婶也常来我家诉苦…对了,不会是巧合吧,为何被大师治好的人都会出现这种状况?雷大哥,你怎么看?”
听了这话,志鸣基本上可以确定了:这位所谓的法师表面上为民治病,实质背后隐藏着某种阴谋,也许他只是一个受人摆布的木偶,因为凭其实力是绝对造不出“仙丹”的,必定有人在幕后操纵一切。他发誓,一定要尽快查明真相,揪出幕后黑手,以免殃及更多的无辜。
见阿闲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沉浸在母亲“康复”的喜悦中,志鸣实在不忍心告诉他实情,便说:“估计是巧合吧。不管怎么说,大娘的病已经好了,赶紧回去照顾她吧,她现在最需要你的陪伴。”
“我会的。那大哥你?”
“我要走了,我还有要事。钱你就不用还了,算我帮助你们的,咱俩有缘再见。记住,一定要找个正当的活干,不要再偷了,你娘就算饿死街头也不希望你干这种事。”
“嗯,我懂了。”阿闲坚定地说,“雷大哥,我决定洗手不干了,我要努力打工挣钱!就算去街头乞讨,我也誓要凭一己之力好好照顾母亲,以慰藉亡父的在天之灵!”
“好!”志鸣拍拍他的肩膀,“如果所有贼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社会就需要这样的正能量。‘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然有金盆洗手的决心,就应该有重新做人的勇气。祝你早日找到好出路,保重!”
“保重,雷大哥!”阿闲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志鸣刚走出几步,又返身回来,掏出一些银子给他,说:“咱俩一场缘分,你就拿这些钱去买点补品给大娘吃吧。”
“这…不行…”阿闲不敢接受,他觉得自己欠对方太多了。
志鸣硬塞到他手里,说:“拿去吧,是兄弟就不要推了。”
阿闲的眼眶湿了,泪眼汪汪地看着手上那几锭重如泰山的银子,说:“雷大哥,你对我的恩情,我真不知何时才能报啊!”
“只要你改邪归正,就算是对我的报答了。记住,要做个光明正大的男子汉!”志鸣拍了拍他的肩头,走了。
阿闲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泪光闪烁。
志鸣在回城的路上,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认为今后的行动步骤应为:1、查清道仁法师利用仙丹治病的真相,阻止其继续祸害生灵,并揪出幕后操纵者,为民除害;2、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到午虎山上调查白虎队的底细;3、返回新野。
他决定今夜潜入道仁法师的庄院,探听他们的对话,从中获取一些重要信息,以决定下一步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