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郁欢想到先前楚洪山把楚非池送给他的砚台他也能毫不留情地扔到他的额头上，她不知道这个耄耋老人究竟要用他的观念在楚非池身上套多少年。
莫非真的要等到他离开这个世界，楚非池才能从他的掌控之中摆脱出来？
“砰——”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给打开。
郁欢和楚洪山同时往门口看去，沈山南来得急，还有些喘，身后跟着拦不住他的郑保东和几个卫兵。
沈山南看了眼地上的狼藉，三两步走过去，把郁欢拉到了自己身后。
情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郁欢没忘记沈山南现在和郁家处于怎样尴尬的状况之中。
她不动声色地把手从沈山南的手中抽出。
就算沈山南是郁乾的父亲，那也不能改变什么。
“楚叔，冒昧前来，实在是我父母太想非池，知道他昨天出了意外，担心他，特意让我过来看看。”沈山南客气，却又带着强势的态度。
楚洪山冷冷的瞥了沈山南一眼，才不相信他说的借口，断然是知道郁欢在这边，所以才赶过来的。
“他没事，让亲家放心。”楚洪山冷哼一声。
“没事就好。我今天来，我父母还交代我让水北和非池一同回去吃饭。正巧欢欢也在，就带她一起走了。”
“不行！非池现在不能出楚宅！”楚洪山完全没有给沈山南面子。
眼见着局面再一次僵硬起来，沈山南转身，对郁欢露着和蔼的笑。
郁欢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自从知道他和郁乾的关系之后，郁欢对沈山南就带着某种抗拒的感情。
总觉得有一天，他可能会把郁乾从她身边抢走，从林清欢身边抢走。
沈山南漆黑的眸子当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不过很快敛起，对郁欢说：“你先去外面等我，晚上一起和非池去沈家吃饭。”
郁欢看着沈山南，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她不愿意和沈山南在一个桌面上吃饭。
但……
“好。”她知道这时候沈山南来，就有办法把楚非池从这里带走，她不能在这里和沈山南站在两条战线上，只能应下。
她对着楚洪山再次鞠了躬，拿着包往书房外面走去。
书房门关上的时候，郁欢从门缝中看到两个男人迎面而站，不清楚他们在书房里面将进行怎样的对话。
……
郁欢从主宅出来，没有人拦着她，也没有人赶她走。
她站在主宅门口，想着，这就是她五年未曾踏入过的楚家。
放在口袋里面的手机忽然间响了起来，是郁欢不联系，他也不打电话过来的男人。
鼻尖忽然间一酸。
如果她先前就和他回了意大利，就不会知道这些事情，他永远是她最亲最亲的哥哥。
但是现在知道了，好像也改变不了她和郁乾的关系，他依然是他最亲最亲的哥哥，是排在她这辈子第二爱的男人。
“哥。”接了电话，郁欢的声音都变得柔软起来，在郁乾和林清欢面前，郁欢永远是最柔软的。
“哼。”郁乾从鼻子里面飘出一个音节，“我不给你打电话，你是永远都不记得联系我。你什么时候能把我放在你眼里，恩？”
听到郁乾略显吃醋的语气，郁欢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
郁乾那张严肃地吓死人的脸配上醋意十足的话，怎么想都觉得好笑。
“你一直在我心里。”
电话那头忽然间的沉默让郁欢有些无所适从，是说了什么话让他有所察觉？
埋藏着秘密，总让人觉得各种不安，总害怕被对方知道，害怕露馅。
她不想告诉郁乾他亲生父亲的事情，她害怕失去这个哥哥。
五年间，郁欢见过一次喝醉的郁乾。
在不省人事的时候，他呢喃，问为什么他有一个那样的父亲？
然后郁乾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满脸的悲恸。
大概郁乾是觉得郁霁月犯了罪，让他不得不带着家人远走意大利。
所以郁乾要是知道他亲生父亲是光鲜亮丽的沈山南，他会毫不犹豫入了沈家的门，对吗？
郁欢不敢去试，她害怕结果是她承受不起的沉重。
“没事还是少给我打电话。”
“……”郁欢一脸懵逼，“这不是你主动给我打来的吗？”
“嗯。”似乎是这个理，“你不知道你每次给我打电话都哭鼻子？看到你的来电我会很紧张。”
郁欢心微微颤抖，就是这样的郁乾，让郁欢自私的不想让他离开。
“哥，你怎么这么好？”
“你是我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你要结婚了啊，以后你心里就只有嫂子。”
“就算我结婚了，你还是我妹。我没你那么没心没肺，有了喜欢的人连看都不看哥哥一眼。没良心。”
“我错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郁乾对她越是好，她就越是不想放手。
“知错就改。”郁乾沉吟了片刻，“宁城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我了解了些。我不在你身边你保护好自己，我知道，楚非池也会保护你。但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伤害你的男人只剩下我了。你明白了吗？”
“我知道。”她知道就算一直爱着她的楚非池也会在某种情况下伤害她，却只有郁乾，无论何时都不会伤害她。
前提是，郁乾以为他是她的亲生哥哥。
“哥，假如……假如……”
“你哭了？”郁乾轻易地就从郁欢的语调当中听出她的不对，他有些着急，“是不是楚非池又欺负你了？他是不是要翻天？我这就从意大利过来，看我不揍死他！”
“没有。他没有欺负我，他受伤了，被楚爷爷关在家里。哪里还能欺负我？”
“哦……”郁乾冷静下来，随即露出不啻，“二十八岁的男人，还被他爷爷关在家里，有点出息！不行我就把你从宁城带走！”
“他舅舅过来了，你知道他舅舅吗？沈山南沈先生。”郁欢试探性地说出了沈山南的名字，她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面跳出来了。
“他啊，沈氏集团的执行总裁。”郁乾语气平静，听不出事很忙情绪波动，“欢欢，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觉得委屈了，告诉哥，我来接你。”
他给了她最大的自由让她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但是在她身后，一直有一个港湾等她归航。
“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非君不嫁，非卿不娶。先前我和非池有很多误会，我不问他不说，错过了那么长时间。可是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不想避开那些误会和争执。他们不是让感情变得脆弱不堪的武器，却是让我们走的更近的催化剂。”
其实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就是她郁欢愿意踏出这一步。
主动往楚非池走去的那一步。
“喜欢一个人……”郁乾细细品味这五个字，左心房下那颗平静的心，在想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忽然间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这就是，心动的感觉？
很快的，郁乾把这种思绪给拉了回来，一本正经，“我和乔虞要结婚了，你要不要回来？”
“当然要！”
“要什么？”沈山南的话忽然间插了进来，让郁欢背脊忽然间一凉，下意识地就用手挡住通话口，转身戒备地看着沈山南。
沈山南面上带着慈祥的笑，想要和郁欢亲近，却在见到她脸上戒备表情之后有些尴尬。
郁欢盯着沈山南，在他的注视之下把手从通话口拿掉，对郁乾说道：“哥，我这边有点事，晚点再给你电话。”
也没等郁乾的回答，郁欢便把电话挂掉，她还是害怕沈山南把她的哥哥抢走了。
“走吧，去见非池。”沈山南脸上依旧维持着亲和的笑，足以暖化人心中最坚实的防线。
却对郁欢没用，“你和楚爷爷说了什么，他才同意让我去见非池？”
沈山南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似乎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他也的确没有告诉郁欢答案。
“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你只需要知道你现在可以和非池一起离开。”他点头，而后还补充了一句，“你不用担心我会对郁乾做什么，现在这种状态很好，我不想打破这份宁静。”
沈山南的坦然让郁欢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
“希望你说到做到。”郁欢转身，往楚非池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