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欢从 risa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记者会过去两个小时。
在会场的人都看到郁欢是被楚非池带走的,然后他们两个人在办公室里面待了两个小时。
那两个小时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
两个小时,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 risa公司对面,车载的烟灰缸里面已经堆了好些个烟头。
在见到那一抹倩影从公司大门走出来的时候,车上驾驶座上的人把刚刚抽出来的那支烟塞了回去,打开天窗想要把车内的烟味散掉。
当那一抹倩影走过来拉开车门的时候,车内的烟味没有散掉,驾驶座上的男人眼中的红血丝也没有褪去。
“走吧,这里应该埋伏着很多媒体。”郁欢系上安全带,她一出来,就看到对面停着的杜寒声在宁城的车子。
他应该是看到直播的记者会才会赶过来。
杜寒声深深地看了郁欢一眼,没有从她脸上看出任何多余的情绪来,但越是平静的表情,就越发让人想知道记者会结束的那两个小时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杜寒声没问,他收回眼神,启动车子,往酒店的方向开去。
宾利的后面的确是跟了好几辆可疑的车辆,不知道又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惊天的消息。
放在包包里面的手机依然震动不停,郁欢把手机拿了出来。
从记者会结束之后,这个号码就一直打过来,先前在楚非池办公室她没有接,他便隔半个小时打来一次。
郁欢摁了接听键。
“郁小姐,冒昧打扰你,我是陆南望。”
陆南望温润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和气的声音让人提不起任何的燥意。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郁欢怎么好意思和一个声音温润的人凶?
“我是郁欢。”郁欢硬生生地说道,光是从声音中就能听出这个人情绪不对,“您别白费心思,也别孜孜不倦地给我来电话。我手中 risa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在楚非池没有宣布和市政局合作之前,三倍的价格您未必出得起。现在他手中有一个上百亿的合作案,我手中的股份水涨船高。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您能给得起我心里的价位,我就把股份卖给你!”
陆南望打过来,无非就是因为那些股份。
他是商人,自然想要追求更多的利益,如果买下郁欢手中的股份能够让他有利可图,他就算高价买下来,也百利无一害。
但如果郁欢开出的价格高出了这些股份本身的价值,买下来,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到时候让南航陷入困境不成,还拿了个烫手山芋在手中,不是腹背受敌是什么?
只听到陆南望轻笑一声,语气中颇有些无奈的意味,“我打来,就是想确定郁小姐会不会出席今天晚上的酒会。”
“……”郁欢被陆南望的一句话堵得半响说不出话来,合着刚才都是她的沉不住气了?“……去。”
她闷声说道。
“携伴?”
陆南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郁欢下意识地看了眼杜寒声。
昨天她和杜寒声说要去的时候,他只说好,也没说要不要陪她去。
“和我陆先生应该不熟,请柬上也没有标明我一定要一个人或者携伴去,您未免管得太多了!”
“无意冒犯。”他似乎在很诚恳地道歉。
可隔着电话,谁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是怎么样的。
“那,晚上见。”陆南望的声音里面没有得不到郁欢手中股份的失落。
可能是看得开?要和背后拥有楚家和沈家两股势力的楚非池斗,怎么算,都觉得没有胜算。
郁欢挂掉电话,心情似乎比刚才更加压抑一些。
只听到杜寒声终于问了一句:“要卖掉吗?”
回答杜寒声的,是郁欢的沉默。
沉默不过是因为不确定。
……
一路上,杜寒声也没有再和郁欢说话,她偶然间瞥到他的表情,才发现他脸色并不算好,应该说是很差。
回到酒店,郁欢该要去准备去酒会。
但杜寒声站在客厅里面,迟迟没有离开。
他似乎在犹豫,却又像是要最后一搏。
他说:“郁欢,我们谈谈吧。”
从认识杜寒声开始,他就很少叫郁欢的全名,或叫她“欢欢”,或给她取各种搞怪的外号。
叫她“郁欢”,她不自觉地就停下了脚下的步子,回答杜寒声的时候,语气中都透露着严肃。
“你想谈什么?”
男人和女人,能谈什么?还能谈什么?
“谈谈我和你吧。”
郁欢微微一怔,心中像是想到了什么,可她一直不愿意去触碰那个话题,知道一旦把事情说开了,她和杜寒声的友情可能在这里就结束了。
可如果不谈,那就是梗在杜寒声和她心中永远的问题。
谁都走不出来。
“好。”
安静的客厅里面,杜寒声单手插在西装裤里面,琥珀色的瞳孔从48楼往外望去,不知道落点在什么地方。
郁欢站在与他一米之隔的地方,心中忐忑,却又坦然。
在思忱了良久之后,杜寒声嘴唇微启,“郁欢,我们认识了五年了吧?”
故事的开始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
“你和我认识的其他女孩儿都不一样,我觉得你恬静、温和,但是在和你熟了之后才发现,你内心其实住着一个小恶魔,你从来都不知道恬静和温和是什么。你只是在让郁乾和伯母觉得你长大了。知道这些的时候,我很诧异。
“听郁乾三言两语说过你们家遭受的事情,他又说你长大了,不让家里人操心。
“那天你决定要去法国学飞的晚上,结束后我从你家离开,从你的窗口看到你无声尖叫,看到你蜷缩在角落里面哭泣,满脸泪痕,满目疮痍。我就在想,我该怎么做才会让这个女孩子再也不要哭泣,让她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你不知道,你笑起来多好看。”
说着,杜寒声转过头,琥珀色的瞳孔深深地凝视着郁欢。
他们都不知道,郁欢笑起来的时候多好看。
发自内心的笑,那时候好像她周身都环绕着一层光芒,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被她吸引。
男人对女人的感情,总是以保护为名而开始。
“我跟你去法国学飞,看你无法进入驾驶舱的绝望,跟你去芬兰去埃及,去尼泊尔,去你想去的和他约定好的每一个地方。我总觉得,等时间长了,你就会忘掉他,时间总会治愈一切。
“你毕业,你工作,你身边从来不缺追求你的异性,你说你应该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可你从来都只是说说而已。我想时间可能还不够,一年,两年……五年。
“终于有一天,你买了第六张飞宁城的机票,你又重新遇到他。我又想,你是要和过去做一个了断,如果你不放下那一段,你永远也不会真心地接受别人。
“他是你无法逾越的高山,是你无论怎么努力都客服不了的心理障碍。我看着你一次又一次的摇摆不定,一次又一次的满身是伤,看着你甘之若饴地单方面付出。”
至少在杜寒声和楚非池那次对话之前,他是这么以为的,那段郁欢珍藏在心中的感情,是郁欢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
他看着郁欢已经发红的双眼,看她压抑住要哭泣的心。
他觉得自己很恶毒,明明郁欢已经忘记那些事情了,至少已经将它们深埋在心中。
可是他非要把郁欢心中的不堪全部都说出来,让她想起过去五年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让她想起楚非池是怎么伤害了她的。
但是……
“郁欢,我错了。”杜寒声垂眼,眸子当中全是破碎的时光,“他很爱你,他记得从你出生开始的每一件事,你嗷嗷待哺,你蹒跚学步,你从婴儿到现在的亭亭玉立,每一件事情他都记得。我很不愿意承认原来还有一个人比我更加爱你。”
他不愿意承认原来还有人比他更爱郁欢,还是一个他一直以来都不啻的一个男人。
郁欢浑身颤抖,她几乎不敢迎上杜寒声的眼神,不敢直视他刚才那句话。
他说,他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