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半杯水,郁欢没有让楚非池再用嘴对嘴的方式喂,就着吸管乖乖地喝了下去。
喉咙滋润过来,郁欢眼神在房间里面四处搜索。
“找什么。”放下水杯的楚非池看着她无处安放的双眼,问道,“你需要什么直接告诉我,我给你拿。”
依然是避开他的眼神。找不到她想要的,便垂下眼,也不知道和谁在较劲儿。
房间里面陷入片刻的沉默当中,安静地只听得到点滴滴下来的声音。
随后,楚非池拿着杯子从房间里面出去,只留给郁欢一个背影。
等到房间里面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才深呼一口气,双眸暗了下来。
不是不回答他的话,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
如果说先前在不知道楚非池为了她废了一只手臂的情况下,她怨他怪他,觉得她付出了那么多感情,她是弱势者,都情有可原。
可是事实却是楚非池为了她葬送了他的前途和梦想,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补救。
她自以为去换了他的心头好,就可以两清了,可是他去救了她。
但最可笑的是,在救她的时候,他临时撤退。她被枪打中落入海,以为九死一生的时候,醒过来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还是他。
复杂的心情,纠结的感情。
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情去面对。
忽而,楚非池又走了进来,手中多了一样东西——无绳电话。
他单手插在棉质长裤里面,一手拿着无绳电话,如沐清风的俊美脸庞上带着浅浅的笑,一双眼睛像是装着浩瀚星辰。
这样的他,很容易就让郁欢想到五年前的那个楚非池,记忆中的影子开始和面前这个男人重叠。
直到他走近她,把电话递上,开了口,“昏迷了五天,我想你应该是想打个电话回去。”
面前的这个男人声音更加的低沉深厚,是经过时间的打磨沉淀下来的,始终和郁欢记忆中的那个男人有差别的。
她把手从丝绒被里面拿出来,受伤的是左肩,举起右手的时候并不费力。
但是手刚伸出去,他就把电话收了回去,“算了,我帮你打,号码。”
“……”直到现在,她才抬了眼看着站在床边的人,“我自己来就好。”
“号码。”
“0039……”郁欢报上了家里的号码,她知道这样和楚非池较劲下去,他可能并不会把电话给她,与其和他在无谓的事情上做争执,不如一开始就把号码告诉他。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拨号盘上摁下了郁欢报出的号码,拨通之后,他竟然坐在床边,靠近郁欢,把电话放在她的耳边。
他是站在郁欢左边的,她并没有办法抬起左手从他手中拿过电话,所以只能任由他靠近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手指触碰到她脸颊时候的温度。
被碰到的地方慢慢升温,她想要后退,想要躲开他的手,但是电话被接了起来,她只能就着楚非池的手接了电话。
“hello?”林清欢的声音从相隔万里的那不勒斯传过来。
“妈妈,是我,欢欢。”声音中带着一点哽咽。
“欢欢!你五天都没和我联系,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林清欢语气中带着点责备意味,“还是陈曼出了什么事情?她没事了吧!”
郁欢当时和林清欢说的,就是过来宁城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至于更多的,林清欢也没有问。
“她没事了。”应该没事了。
“那就好,那个孩子从小吃了不少苦,现在还遇到这种事,没事了最好。希望她以后能找个好人家,好好疼她,别再受苦了。”
“恩。”她没说太多的话,怕林清欢听出来什么。
“你什么时候回来?时间长了,你哥那边我兜不住,你知道他的脾气。”
郁欢看了眼楚非池,不知道为什么在林清欢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目光会往楚非池那边去。
可能是意识到,她这一次伤好,从这边离开,那就会是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这边遇到点麻烦,可能再晚一点。”她怎么也要等伤完全好了才能回去,否则被林清欢看到了,该有多担心?
电话那头忽然间沉默了下来,郁欢最怕空气中忽然间的沉默,总会让她有点手足无措。
“麻烦……是非池?”
电话的收音效果很好,直接就传入了郁欢的耳中,但是楚非池离得近,所以郁欢毫不怀疑她和林清欢的对话他全部都听到了,包括陈曼,包括他。
“不是,我和他早就没有关系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的瓜葛。是别的事情,等我回来再和你说。”
郁欢可以感觉到在她身侧的男人目光忽然间就暗了下来,特别是在听到她说她和他早就没有关系的时候,她甚至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凝固了下来。
“哦,好。”
“你身体都好吧?enzo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大碍了,寒声这几天一直来看我,也没问你在什么地方,这孩子也是有心,他……”
“妈,你照顾好身体,我先不和你说了,我这边有点事情。”
知道林清欢会继续杜寒声的话题,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迫切地想挂掉这通电话,一以免她和楚非池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那头挂了,楚非池才收了无绳电话。
其实不用去看,郁欢都能够感受到楚非池低沉的气压。
“你好好休息,不舒服叫我。”他语气生硬,不似最开始的柔和。
他从床上起来,本就淡的须后水味道从她身边抽离,他只字不提绑架的事情,不知道是刻意回避,还是已经将这件事给遗忘。
但郁欢从醒过来到现在,脑子里面全都是这些事儿。
“这里是哪里?如果方便,可以把我送到雁回那边,我不想麻烦你。”
站直身的楚非池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郁欢,表情又变得十分的冷峻,“你不用一醒过来就和我划清界限,我们两个没有那么容易就一刀两断。”
他果然是记住了刚才她对林清欢说的话,这时候才会用这么僵硬的语气堵了她。
“既然已经理不清,那就从现在开始不要麻烦你。”她声音很轻,很缥,是清醒过来之后的后遗症,也是没有那个立场对他继续的趾高气昂。
他像是气急了,冷着眼看着床上的人,沉默了半分钟,将那份怒意隐藏了起来,才对她说道:“你现在就在麻烦。”
“……”她并不想麻烦他,只是她醒过来的时候就躺在了他的地盘上,“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是受了伤掉下海的,不是受了伤躺在某处,一眼就能够看到的,他必然是花了大量的人力去寻找她,所以,她真的是在麻烦他。
“在你问我怎么找到你之前,我应该问问你为什么要让我去找你。”他要是真的追究起来,严肃的态度显然不是现在的郁欢能够承受的。
她面色一怔,本就病态的脸上因为被他这么一问,就更加的苍白。
他不是都知道?她都留了一封信下来,写得清清楚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需要问她?
“你没看到那封信?”
“什么信?”他问道,疑惑的表情好像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封信的存在一样。
“我放在玄关上的……”
“郁欢。”他忽然间俯下身来,单手撑在她的耳边,凑近她,“我从五天前打电话让人清理好蓝湾之后离开东廷苑,就没有再回去过,你说的那封信,我找时间回去看看,还在不在。”
他竟然真的没看!
“受伤了就好好休息,别再折腾,也别再想着和我划清界限,不然……”他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惹得她一阵酥麻,“就算你受伤,也能做点让你没办法和我划清界限的事。”
“另外,这里是蓝湾。”
一句话,让郁欢整个人都怔住了,他竟然让她在蓝湾养伤!
可没容许她多问什么,楚非池就拿着无绳电话出去了。
虽然很轻易地被郁欢挑起了一肚子的火,但关门的时候依旧很轻。
转身,就看到了靠在墙壁上的卫惜朝,她浅浅地笑。
“她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他硬着声音道,“自己选的,有什么资格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