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洗剑不傻,只言片语就已经猜测到大概情况了,这些琐碎的信息串联,“君子镜对公子楼的模仿崇拜”、“对醉里挑灯的厌恶”、“公子薛的ID”、“妹妹”,还有公子薛频繁追问的,哥哥。
以人言善我,必以人言罪我。
君子镜有哥哥,她的哥哥喜欢读韩非,韩非是战国末期人,为韩国公子,即国君之子。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从凌霄九重那里听说公子楼曾经的事情,她会有那样悲伤的情绪,那是因为,公子楼是她的亲生哥哥啊。
事已至此,其实顾西辞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你们坐下来慢慢听我讲述吧。”
“公子楼是我哥哥没错,一年前,他被卷入神明居所和醉里挑灯的明争暗斗中,灯下看美人不断诬陷我哥,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搞垮我哥的名声,同时告诉旁人,公子楼是神明居所派来捣乱的内鬼,问神明就是玩脏套路的人。”
“我哥他一直都是心思敏感细腻的人,这和我们的原生家庭有些关系。”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黯淡下去,公子薛和诗洗剑一直静静聆听,见她这样怅然,公子薛也轻声开口,“我知道,顾,公子楼和我说过,我们虽然只是游戏网友关系,但是我们之间也交换过现实世界里的个人信息,不多,心里话也互相说过不少。”
“嗯,”顾西辞考虑到诗洗剑在旁边,他对此一无所知,也就以最简单的语言描述情况,“父亲把全部的精力都花在哥哥身上,栽培哥哥,家里的亲戚,无论是七大姑八大姨,还是邻居老师,都在父亲的交涉下,对哥哥重点关照和培养,如果哥哥有困难,父亲也会出动全部的人脉去为他解决。”
“可能有一些像古代大家族的嫡长子,我父亲他确实是有些传统,家里好几代都算读过书的,沾了一些思想上的习惯。”
顾西辞没有把它抨击为“陋习”,她没有勇气和资格用这种词语来讽刺自己的亲生父亲。
“我和哥哥是龙凤胎,一直以来,在旁人面前,我就是哥哥的影子,但是对我最好的人就是我哥还有我妈,我妈对我好得简直过头,从小到大,我什么要求都不用提,她会主动给我买漂亮裙子,还有毛绒玩具、芭比娃娃,我的卧房也比哥哥的要大,还是最温馨豪华的公主风格。”
顾西辞无奈轻笑了一下。
“我哥他学着父亲的作风,在我的童年时期呵护和陪伴我,他教我下棋、打球、游泳,带我去公园放风筝,在草坪上奔跑,他怕我被欺负,带我一起学了防身术,我以前不记路,是我哥记着,充当导航,带我去任何我想要去的地方。”
“我之前学习成绩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偏科特别厉害,有一次物理考了18分,我差不多能想象到,父亲的严厉苛责和妈妈无所谓只希望我快乐就好的溺爱,回家之后,妈妈和我预想的一样,但是父亲却,父亲他本来对我就没什么要求,考18分和81分没有区别,他还要忙着带自己的博士学生。”
“严厉苛责我的,是我哥。”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我看过一些鸡汤文和科普知识,如果一个女孩在童年和青春时期没有得到过父亲的陪伴和关爱,那么她以后很有可能就被随便一个男人给拐跑了。”
“因为有我哥这样对我好,我觉得,我应该是不会发生这种情况了。”
“可是我也好,我妈也好,好像都有点……”她顿了顿,表情麻木,诗洗剑沉默着,缓缓抬起手,试探着,一点一点,见她没有拒绝,就把手放在她的脑袋上,算作安慰。
“他没有我想的那么强大,他只是比我提前早几分钟来到这个世界上而已。父亲对他再有关照,可是父爱总是如山,不善表达,没有母爱那么温柔包容和无微不至,妈妈对哥哥的关爱又少了一点,他,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得了抑郁症。”
“休学在家之后,他就开始玩《永生三界》,我每天放学回家也会尽可能多多的陪伴,我听他讲游戏里发生的事情,虽然我也不太能听明白,父亲他也不让我哥和我讲太多游戏上的事情,怕我沉迷进去,耽误高考。”
“再后来有一天,那是我高考结束之后的事情,我已经考上了……我现在所在的大学,我哥把我送到学校之后,很感慨地说了一句‘能考上大学真好啊,好好享受你的大学生活,我可能没有这个机会了’,我说‘怎么可能没有机会,等你调理的差不多,可以回去继续参加高考,过来跟我上同一所大学,给我当学弟’,再后来……我哥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公子薛激动得站起来,顾西辞摇摇头,“他没事,现在在美国,生命危险已经没有了,身体的后遗症,应该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心理上,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公子薛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他的眉头紧锁,挤成难看的“川”字,拳头死死攥着,打开系统面板,不知道在筹划什么。
顾西辞已经调整好心情,双臂环胸,往身后的椅背靠过去,“总之,我暂时也联系不上我哥,我姑姑在那边开公司,医院也是她名下的私人医院,她平时也忙得很,只是抽空会打个视频电话,彼此也总要顾及着时差。”
“怪不得我也联系不上他。”公子薛气得声音也有些颤抖,“我联系一下四时酒吧,白鬼和千张他们现在不可能听我说话,只有四时酒能理会我发的消息,我这就去找他。”
公子薛起身,朝房门的方向走去,回头看了她一眼,“妹妹,你放心,关于你的事情,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至于伤害过他的人,我们一起,让他们百倍偿还。”
公子薛一走,这片空间只剩下诗洗剑和顾西辞两个人,空气中流转的都是沉重的氛围,压抑感像是无形的铁链,紧紧裹束着胸口位置。
“君子镜,你办过护照和签证吗?”
诗洗剑的声音柔和好听,她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眸光凝视着他的眼睛,沉默着点头。
“马上就要放假了,你想出国找你的兄长,对不对?”诗洗剑问完,见到她诧异的反应,和继续沉默点头的动作,似乎下定决心,“你一个人前往异国他乡,也不安全,这样吧,我父亲送过我一架私人飞机,你开走吧。”
顾西辞差点给他跪下了。
“这玩意是说开就能开的吗?”她直勾勾看着诗洗剑,此时此刻,他在顾西辞眼中瞬间就变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富二代,“我不会开。”
诗洗剑好像才考虑到这个因素,恍然大悟一般,“说得对,我也不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