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上清大殿,见众人早已等候多时,举目望去,掌教及诸位长老正在焦急的商讨事宜,玊尘在一旁落坐目光呆滞,面容苍白,满屋子站立的真传弟子眉头紧锁小声交谈,氛围极其不安。
上到近前,温瑛同刘寒锋连忙躬身参拜行礼说道:“无一福源上清,弟子温瑛(刘寒锋)参见掌教及诸位长老,恭祝师尊师兄凯旋而归。”
见二人来到,众人只是稍微一怔,接着掌教真人邵庭山点头回应,然后指了指玊尘长老,示意二人在其身旁站立等候,随后场内众人又是一番紧张的交谈景象。
不知发生何事的二人,瞬间被一股不祥预感笼罩。
莫说是平日,便是外门之事被发现那天,也未见众人这副模样,好似大敌现前般,使整个蓬山上下巅峰战力,齐聚一堂,言行间场面如此凝重。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随即来到玊尘身旁,二人又是一番行礼:“无一福源上清,弟子恭迎师尊。”
说完,过了好一会儿,玊尘长老这才缓过神来,微抬玉手示意二人起身,转而又是双目无神的滞留前方。
起身之后观其神情,温瑛心疼不已,随即半蹲在地,手扶玊尘膝盖,颤颤巍巍的缓声说道:“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怎么了?师兄不是跟您一同回来的嘛?为何不见师兄身影?”
说完,玊尘仍旧未发一言,此时的温瑛五味杂陈,眼中泪花闪烁,焦急的想要再度开口,却被玊尘身后的刘寒锋抬手止住。
对视之间,刘寒锋缓缓摇头,随后示意温瑛起身等待,看掌教及众长老商讨结果。
来到玊尘身后,二人等了将近半炷香的时间,众人这才好似商讨出一丝结果出来,此时掌教真人朗声开口道:“肃静!”
场内众人听得此言,立刻止住低语,空气瞬间凝固起来,眼神齐刷刷的看向高坐正中的掌教真人。
“众弟子,你们修道,修的是什么?”
面对邵庭山的诧异相问,众人疑惑不解,面面相觑。
正当众人茫然时分,一道中气十足,不卑不亢的声音,破空而出:“修的是天地间的正气,剪伐妖邪的决心,护佑一方的观念,体道悟道的元觉。”
方才还呆滞恍惚的玊尘,霎时间心归神回,同温瑛连带场内众人的目光,一齐看向刚刚说话的刘寒锋。
“好!”邵庭山拍案而起。
“好一个天地正气,剪伐妖邪,护佑一方,体道悟道,不愧为我上清门人!”
众人仍旧不解,接着邵庭山继续用沉重的语气说道:“妖王出世,七杀洲耶婆罗王身死,眼下整个七杀洲,已尽归妖王手中,乾罡六洲怕是要再现浩劫。”
“而今住天阁与乾罡断绝,这亿兆众生若无人看顾,必有毁族灭种之险。此危难之际,我辈修士,该不该出手?”邵庭山高声相问。
话音刚落,场下众人沸腾一片。
“若无凡人之身,我等何以踏上仙途?今要灭我种族,若视而不见,和那数典忘祖的混蛋有何区别,和那些孽障拼了。”
“对,拼了。”
“我派元祖以杀伐立教,讲杀伐我上清门还从来没怕过谁,和它拼了。”
“没错,蛰伏数年,刚好试试这修行成果,拼了。”
“对,拼了。”
“拼了,拼了!”
……
一时间,群情激昂,摩拳擦掌。
邵庭山抬起双手,示意众人止住喧哗,再度说道:“你们玊尘师叔日前受元祖神念法旨,前往七杀洲驰援耶婆罗王,与妖王手下苦战良久,怎奈未尝一胜。耶婆罗王也在此番战役中陨灭,幸而机缘巧合之下,偶遇了外出数载的石轩,可惜当时石轩已被魔化,你们师叔又无力为其拔除神魂印记,于是用了九十一道玄天紫符才将其困住,费尽神通才将其带回,回返途中妖王现世,整个七杀洲俨然一副人间炼狱,整洲生灵…无一幸免。唉~”
本来斗志昂扬的众人,原以为前面只说的夸大了,整整一洲生灵无一幸免,再被掌教真人如此一说,众人犹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
整洲生灵何止亿万,好歹也是偌大一洲,修行门派又岂止少数?然而这众多生灵,顷刻间便被妖王抹杀炼化,足可见其强悍。
“整整一洲啊…这妖王如此霸道,别家仙门的绝世大能都不及妖王一息,我们这……”
“是啊,整整一洲,其中仙门绝对不止少数,连那些仙门中的老祖都被抹杀了,我们这……”
“唉~”
“这可如何是好?”
人在面对未知力量时,通常会抱有不屑的看法,道听途说都是讹传,且对自身实力都无比自信,若逢一会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只有当真实案例摆在面前时,人才会褪去不可一世的傲慢姿态,意识到自身之渺小。
见众人失色,刘寒锋再次开口,语气高亢,气压众人:“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便是修到至极巅峰,也终有寂灭时候,若能为了护卫生灵死去也算是死得其所。”
刹那间,众人再次看向刘寒锋,此时沉默良久的玊尘方才缓缓开口,对刘寒锋厉声喝道:“放肆,长辈讲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真是越发没了规矩。”
好歹是修行多年,过往的无数岁月中何等场面不曾见过,何等人情世故不曾经历过,之所以如此训诫。
一是出言狂妄最易使场内其余弟子颜面无存,恐其心存怨恨伺机加害于他,别人都不出头偏你出头,怎就显到你了。
二是场内其余弟子,多是各长老亲传,都不敢为人之先,就你执法长老的弟子敢,说好听点是你执法堂为天地正法不惜一死,说不好听就是没把其余众人放在眼里,瞧各位不起。
闻听此言,刘寒锋羞愧低头,见其没再反驳,玊尘长老站立起身,转向众人,来回缓慢踱步,回忆着说道:“当日我带石轩回返途中,正逢妖王出世,我只回头一个照面的时间,整个目光所及之处瞬间化为焦炭,空气中到处充斥着漫天血气,遮天蔽日,无数哀嚎声,挣扎声,络绎不绝,大地四分五裂,群山崩塌,川海沸腾,那般炼狱场景,我生平…未逢一见。”玊尘说完,整个人好似害病一般,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众人观其复杂神色,多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然而此时久未开言的大明子与开天子脸上却露出不屑神情,看了看玊尘神色,俱皆轻哼耻笑,大明子庞珅率先开口,趾高气昂的斜眼说道:“你陵延子高低也是一门长老,千载岁月,何等凄惨景象没见过,怎么?一个妖王就把你吓成这样?哼。”
“就是,妖王再凶又如何,倘若真敢来我蓬山,定要让它尝尝我这‘清阳轮’的厉害。”开天子杨浩随声附和道。
闻听此言,玊尘愧疚更甚,面色更加难看的低下额头……
有些人能站着说话不腰疼,主要原因就是他们未曾经历过当事人的遭遇,所以说起话来总是那么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一旦他们经历了当事人的遭遇,未必能做到如当事人那般,直面讲说,更有甚者,说不定都会被惊吓到尿一裤子。
就在此时,掌教真人见二人张狂多有不服,于是连忙走到几人中间,调和说道:“好了,你二人都少说两句吧,师妹连番征战,能从那等穷凶极恶之地逃生已然不易,玄天紫符又伤了神魂,更何况还带着石轩,若师尊出关知你二人如此对她,就不怕师尊责罚?”
“哼!”
看了看掌教真人与玊尘长老,二人同时发出不满神态,转而回到原位坐下。
“师妹,你接着说。”邵庭山安抚着说道。
玊尘略息心神,而后继续说道:“非我怜惜性命,只是那般场景,实在叫人不忍直视,数之不尽的生灵,宛如地狱幽冥般,惨叫不止,鲜血染遍整个大地,哀嚎响彻直冲云霄,我却无力救助,这般心境,你们又怎懂得……”言罢,玊尘眼眸竟不自觉间闪烁起来。
到底是女子,便是修为再高,寿元无尽,历经沧桑,骨子里仍旧存有悲悯,面对无能为力的情况时,也难以心不动摇。
谁又能保证不生恻隐?刘寒锋看着虚弱的玊尘长老,此时也是第一次对这个曾经在心中无比高大,不近凡俗的师尊,有了发自内心的疼惜。
场内众人寂静一段时间之后,邵庭山开口打破了僵局:“情况便是如此,下一步,妖王定会派遣手下侵扰四方,荼毒生灵,对此众弟子可有良策,且启手发言。”
此刻外出许久的邵华真人已然归来,一直站在大殿的角落里始终未发一言,这时突然启手说道:“无一福源上清,师尊,此前我曾领您法旨,往天同洲去布道,途中也曾去过极地寒渊打探石轩师弟下落,然而半年过去一无所获,不过倒是打探到诸多传闻。”
众人闻言,面露不解,邵庭山询问开口:“什么传闻?”
“这寒渊百姓虽然不服教化,好勇斗狠,然而他们却妖邪不侵,当别洲别国都在忙于应对妖魔肆虐时,他们却仍如往日般平静生活,听当地百姓说,寒渊之北有一高山,曰:点山,点山上有一法宝,常放大光明护佑整域百姓,在法宝加持之下,众百姓才得以身强体壮,妖邪不侵。故而寒渊百姓常对此宝举行拜祭仪式,弟子好奇,曾前往点山想一观此宝,怎知那点山百里之内自成结界,无奈弟子本领低微,进之不得只好作罢。师尊,若有人能前往天同洲取下此宝,或可诛杀妖王。”
邵华说完,场内众人又开始小声聒噪起来。
“是啊,如果能取得此宝,未必不能诛杀妖王啊。”
“就是,只是这法宝所在百里之内都有结界,连邵华师兄金丹中期都不能进入,这该派谁去呢?”
“不如我们一同前去,合力出击,说不定能打破结界。”
“对,一起去,合力出击。”
“对,对……”
……
“安静。”:邵庭山失落开口。
“想来那常放大光明的法宝,便是佛教至宝‘室利罗’了,就是不知何人放置在那儿,即便费力取下,怕是妖王未诛,普天之下的僧人便要与我等拼命了。”掌教邵庭山失落之中又带失望的说道。
室利罗又称舍利子,相传是佛祖涅槃后的肉身结成,作坚硬珠状,五彩耀目,华光不息,诸邪退避,妖魔熄声,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拼命就拼命,还怕他不成,一群只知道吃斋念佛,不问世事的僧人,各洲各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知道出来救护众生,只知道躲在寺院里当缩头乌龟,能有什么用?只要敢来,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大明子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的说道。
本就对佛教带有强烈排斥的庞珅,此时表现的极为过激,真气从自身散布开来,往周围四处散去,气势逼人,犹如一尊远古天神,睥睨众生,场内众弟子都被其无形的威压,压到喘不过来气,胸闷难当。
眼看众人将要窒息,邵庭山连同其余几位连忙出手扼制庞珅气息,这才得以平息。
随后邵庭山正色开口道:“不用拼命,也不强取法宝,我只要你们护好自己及身边众人即可,孔祥何在。”
听到掌教传唤,孔祥自门外走入大殿,来到近前,躬身一礼道:“无一福源上清,弟子在。”
“传我法旨,命所有外门进驻内门,内门弟子加派人手严加防范,稍有异动,即刻禀告。”邵庭山严肃布令。
“谨遵掌教师祖法旨,弟子告退。”孔祥领旨告退。
安排好一众弟子后,邵庭山再度开口:“场内真传听旨。”
众弟子闻言,立刻调整位置,整整齐齐的站在大殿正中左右两侧,躬身行礼,统一回应:“弟子在。”
“我上清自立教起,横扫四方,遍诛邪祟,然这非是我等好斗,而是四方不除,欺辱于我,邪祟不灭,祸乱天下,且元祖常教导门人,要心存悲悯,力护苍生,今番妖邪作乱,屠戮生灵,我辈既为上清门人,当尊元祖教诲,尽自身最大能力,护佑四方生灵,传我法旨,即日起,所有金丹境及以上弟子,一月后外派天府各个城镇,协助当地力量,抗击妖魔。凡间有句话叫: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这一个月内,需刻苦修炼,努力提升修为,我会请苍灵子为诸位炼制大量丹药已备不时之需,只希望他日场上遇敌,诸位能大显身手,扬我上清声威。”
经过邵庭山的一阵说词,众人无不欢欣鼓舞,斗志昂扬,齐声回应道:“谨遵掌教法旨,弟子定然万死不辞。”
“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都是我上清才俊,轻易言死,是想让我们这几把老骨头当孤家寡人嘛?”苍灵子站立起身,调解气氛似的开口说道。
众人闻言俱皆坦然大笑起来。
王环接着说道:“孩子们,只管放手厮杀,别的我倒没有,丹药嘛,管够!”
众弟子无不为王环所言而感动,平日里向这老头请一颗聚气丹都颇为费劲儿,今日竟然如此大方,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就差涕泪横流了。
“所有筑基弟子加紧修炼,即日起,我蓬山上清门所有藏书阁全天开启,其中功法任君挑选,此次战役关乎天下生灵存亡,势要做好最坏打算,半年后传承秘境开启,均可进入秘境试炼,巩固修为,提升实力,领悟奥义,得元祖传承,此外竞技场每日开放,众弟子均可上场比斗,增强实战经验,掌握攻击技巧。”邵庭山说的铿锵有力,字字清晰。
此言一出,场中哗然,俱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刘寒锋大为不解,于是小声朝身旁的温瑛问道:“师姐,传承秘境是何物?”
温瑛听闻,尴尬不已,于是小声解释道:“传承秘境不是物,那是三十年才开一回的修行圣地,单单是在里面打坐炼气,就比外界功效增加十倍有余,什么稀缺功法,极品法器,灵丹妙药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有一道元祖的印记传承,传承效果不一,或强神魂体魄,或增神识思维,或受玄功妙法,不可否认的是,只要有幸觅得元祖传承,便能最大限度提升自身实力,但收获越多,危险也就越大,其中凶虫猛兽,树精花鬼,毒瘴迷烟,更是数不胜数,一不小心就容易落得个身死道消的结果。”
“原来如此。”刘寒锋了然于心。
人在面对巨大收益时,往往会忽略背后的隐藏风险,然而两相比较下还是会义无反顾的以身犯险。
最后,掌教真人回到主位坐下,平静的说道:“诸位,前路凶险,稍不留神便会身陨,无论如何,照看好自己及身边人,尽好职责所在,最后祝诸位平安。无一福源上清!”
“无一福源上清,弟子告退。”众人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