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子敬之言何意啊?”
孙权问道。
“主公可知这黄巾之乱为何爆发?”
“天灾连连,贪官横行;皇帝昏庸,宦官当权;上位者无有作为,执政者枉顾百姓死活;粮食土地集中在少部分人手中,导致黎民难以活命,故而有了黄巾起义。”
鲁肃连连点头,但是又说道:“可是主公可知,作为领导黄巾起义的太平道,早在黄巾之前就存在,甚至朝廷官吏当中就有不少是太平道人。”
孙权点了点头。
建宁年间,瘟疫连连,百姓眼中的太平道师就是手执法器九节杖画符念咒语,再将神符焚烧成灰与水混合饮下,以此达到遏制瘟疫、治疗疾病,拯救世人的目的。
而以这种方式,太平道张角经过十多年努力,势力遍及大汉十三州,很快就拥有信徒几十万。
然而孙权治理江东数年,自然能认识到张角的起势绝非仅仅只是蛊惑百姓这么简单。
太平道在发展的过程中,广泛用金钱开道,贿赂朝中宦官,各级官吏,而汉灵帝本身就是一个卖官卖爵的皇帝,如此风气,太平道自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有受到一丝发展阻碍。
甚至于天子都认为,太平道募捐粮食,然后拯救灾民是在帮助朝廷,引导百姓向善。
而太平道越发壮大之后,也受到地方豪强的关注。
因为这一时期,儒家学说已经被世家豪门所垄断,这里所谓的垄断并非仅仅指知识本身,而是知识所带来的的人脉,官位,进身之阶。汉朝实行的是察举制,可是这时候,察举制早已变了味,全他妈是“内举不避亲”,变成了世家学阀之间的内部游戏。
而地方豪强地主也有上升阶层的需求,黄老学说曾流行在汉初,太平道此时异军突起,就让那些被排挤到统治阶级之外的人有了攻击儒门统治的希望。
若没有这些知识分子的参与,太平道分布大汉各地,又怎么能够几乎在同一时刻发动黄巾起义呢?
……
“主公,如今的汉室就像是一块遮羞布,自高祖斩白蛇起义以来,汉室已经历经四百年,天下百姓谁会忍受一家一姓身居万民之上如此之久呢?何况桓帝灵帝昏庸,早就将高祖留下的那点恩义给败个精光。刘备以汉室正统自居,此举可以帮他收拢人心,但同样也会成为他的束缚,那就是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受到汉室的框框架架,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回到先前的那个笼子里,而注定破碎的统治又怎么能够使得士族追随呢?”
“主公,朝中如荀彧,如崔琰等人皆以效忠汉室闻名,可是他们都对刘备不屑一顾,此不正是最好的印证?如主公这等胸怀天下,任贤选能的气运之人,值此时刻,正该励精图治,为天下百姓开创盛世,为这日月换个新天!”
……
“士元呐,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汉室是块遮羞布这种话也能出自你口?”
驿馆内,庞统以好酒的名义上门,张谦自然欢迎。
“便是刘皇叔面前,我也敢这么说。在我看来,刘皇叔自新野南下,一路是大错特错,若能以刘表新丧占据襄阳,再趁张鲁犯境夺下益州,如今天下已然三分,刘皇叔占据荆益两州,拥兵数十万,莫说联吴抗曹,便是曹操孙权同时犯境,有孔明和子让你辅助,那又有何惧?”
庞统嘴角还沾着酒水,摇头晃脑的说着,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
张谦更觉得,这庞统绝对是爽文看多了,和他一开始想的一样啊!
废什么话啊,打就是了!
“子让难道不这么觉得吗?仁义之名成就了你家主公,同时也限制了你家主公。还有这汉室皇叔的名声,关羽张飞是因为兄弟之义才追随的刘皇叔,你和孔明难道就是因为皇叔的名声才誓死效随的吗?”
庞统紧紧盯着张谦,试图看出些什么。
张谦倒是没有在意,又给庞统斟满。
“士元莫非不知,这世间之事,有的说得做不得,有的做得说不得?”
“所以说,其实子让也赞同我的观点喽?”庞统嘿嘿一笑。
“当然——”张谦面色凝重,“不赞同!”
庞统表情一收,静静看着张谦。
“不过,我誓死尊重士元发表意见的权力。”
“难道说,子让不觉得正是由于皇叔的优柔寡断才导致如今北面困于曹操,东面受制于孙权,就连西面,恐怕刘璋也未必与你们一条心吧?”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士元不觉得这样更有挑战性吗?”张谦毫不掩饰自己的困境,反而对着庞统一笑。
“而且士元应该知道,这人与人相处,衣服可以不穿,裤子也可以脱掉,唯有这遮羞布条,那是万万脱不得的。”
庞统眼神一愣,既尴尬又好像知道些什么。
“还有,我可以十分自信的和士元说,这孔明与我皆是能工巧匠,莫说遮羞布,就是碎布条,也能缝合成百衲衣,如今只在衣领上差了些功夫,不知道士元愿不愿意一展所长呢?”
“子让如此明目张胆的在江东挖人,就不怕吴侯震怒吗?”
“曹操面前,我都敢谈笑风生,何况江东?士元兄,若说胆子,我未必比你小啊!”
听到张谦这么说,庞统不由得点头,与张谦相比,他倒只是逞口舌之能了。
不过庞统并不认为自己输给张谦,只是他这颗大好头颅,至今没有人识货而已,否则,仗义死节之事,他庞统一样敢为。
未等庞统发话,张谦又说了:“燕雀不知鸿鹄之志,何况士元兄一只凤凰呢?难道士元兄就安心在周瑜麾下当个功曹,蹉跎一生?”
孙权对周瑜的尊重是真的,但同时,孙权正在通过各种途径削弱周瑜的影响力,这也是真的。
想要通过周瑜,获得孙权的认可,这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情。
张谦不知道的是,也正是这个原因,周瑜才迟迟不与张谦相见。
而这,也是庞统以好酒之名出现在此的原因。
“就是不知道刘皇叔愿意给我这只小鸟开出什么样的价码?”庞统仍旧一副桀骜的样子。
“只要士元愿意,那孔明的今日就是士元的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