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司空,这乱世真的还有恪守圣人之道的人吗?”程昱有些担心的问道。
“或许有吧!”曹操也不敢确定。
但是想到徐庶自小就能为友杀人;
后来辅佐刘备未尝不是被其仁义之名所骗;
其后又能为母舍弃一切富贵,甘心一言不发;
几次三番谢绝自己的好意;
大雪之日通过冲儿的口要自己善待灾民;
成为文昌侯后仍甘居二进小院;
还有当日街头被人投奔不应,崔琰犯事依然坚持守法,此不以名获利,乃真正心中有信念,刚正不阿也。
曹操想到这些,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他现在的手下无非两种人,一种人是坚持站在他那边,比如程昱以及许多武将,他们会无条件的支持自己,哪怕自己要称王称帝,他们都会大力支持;还有就是世家子弟,他们是既得利益者,希望天下安定的同时,不要更改昔日的规矩,所以他们对曹操是一半支持,一半反对。
但是现在出现了第三种,以徐庶为代表的坚持站在百姓一边的圣学子弟。
“可惜了,如今是乱世,这圣学可不管用!”曹操心里想着,“但是等我一统了天下,等我百年之后,我的继承人必定能用上这圣人之学,施仁义于天下,徐庶啊徐庶,希望你到时候初心不改,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曹操现在有些后悔把曹植赶去许昌了,说不定让曹植拜师是个明智的决定,毕竟冲儿年纪太小,立他为继承人阻碍重重,若不,让曹丕也去拜师?
想明白了徐庶的为人,曹操突然冒出了许多想法,不过他觉得没必要这么急,他现在还谈不上年老力衰,毕竟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嘛。
……
徐府。
张谦正在练习书法。
以前,他练习毛笔字只是爱好,现在穿越之后倒成了一大臂助。
可惜了,他的软笔书法中规中矩,否则,就给能建安文人一点小小的“瘦金体”震撼!
这时,下人墨禀报,说是曹冲来了,张谦摆摆手,示意直接招呼他进来就行。
曹冲也很干脆,进屋后行了一礼,然后走到张谦身边,读到: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下民易虐,
上天难欺。
曹冲重复了一遍,越品就越觉得字字珠玑,言简意赅。
“老师,这是您今天格出来的道理吗?”
“不,这是一位圣人说的。”张谦没有将其据为己有,主要是,他的身份不适合说这话。
“圣人?诸子百家,哪位圣人有说过这句话?”曹冲问道。
“朱子说的吧!”张谦随口说道。
“朱子?朱子是哪一家?”曹冲想了想,儒道法兵杂,都没有出现一个叫做“朱子”的。
张谦没有解释,过了一会,曹冲恍然大悟。
“老师,你这是假借圣人之口,试图说服我父亲善待百姓!”
张谦笑着摸了摸曹冲的头,“跟你说了多少遍了,看破不说破,师徒还能做!”
曹冲嘿嘿一笑,说道:“老师是坦荡的君子,所以老师面前,冲儿向来想到什么说什么。”
张谦看着这个小人精,真想狠狠的rua一下。
然后曹冲看着这十六字,又问道:“老师,你真的觉得父亲的屯田不对吗?”
张谦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想了想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此一时,彼一时?”曹冲疑惑。
“是的,此一时,彼一时。曹公起兵之初,兵缺粮少,所以招募流民屯田入伍,此乃不得已而为之,而且当时黄巾猖獗,诸侯混战,比起躲藏山林,食不果腹,田租五成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现如今,北方已定,若是再坚持如此高的田租,恐怕不仅会遭到南方百姓的拼死抵制,也不利于快速壮大人口。甚至于民怨四起,再起战乱也不一定。”
“所以老师的意思是,适当的降低田租,不仅能提高北方百姓的士气,还能瓦解敌人的斗志是吗?”
“孺子可教!”
“可是老师,如果我父亲降低了田租,到时候征战之时拿不出足够的军粮,又该怎么办呢?”
“难道曹公刚起兵的时候军粮就充足了吗?为什么他那时候能一直取胜呢?除了战争策略之外,难道不是因为比起其他诸侯,曹公更能得到底下人的认可吗?冲儿,你听过楚霸王和汉高祖的故事吗?”
“当然听过了,楚霸王力大无穷,战无不胜,可是就因为他不能善待人才,所以张良、韩信、陈平等人纷纷投靠了汉高祖,所以才有了汉朝四百年天下。”
“你错了,冲儿,楚霸王分封天下,难道他对那些人才还不够大方吗?那时候的刘邦只是个沛公,藏身于蜀地之中,又能给底下人什么优待,什么赏赐呢?”
“楚汉争霸,之所以楚败,汉胜,是因为项羽和高祖对老百姓的态度不同。项羽志在分封,如果他获胜了,那么留给百姓的又是新一轮的战国,而高祖志在一统天下,他的志向能够满足人们心中对和平的渴望,还有他的税赋法律,能让人们感觉到与暴秦的不同,能让人们看到活着的希望。所以楚汉之争中,项羽无论是输是赢,他的心腹都越来越少;而高祖哪怕一直在输,他的底蕴也越来越深厚。”
曹冲还是听一次听到这个说话,不由得沉思起来。
“冲儿,你要记住,得民心者方可得天下!”
得民心者得天下?曹冲脑海中不断的重复这句话,他要把这句话转告给自己的父亲。
“还有,冲儿,你刚才说,要是南征粮食不够了该怎么办?自我给曹公担任主簿后,我就留意了青幽并冀四州的税赋,曹公现在的粮食足以装配百万大军,天下岂有战争能动员百万之众?所以说,根本不存在这个问题,相反的,不知道冲儿有没有注意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自我头一次进入邺城到现在,邺城内百姓穿着衣食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邺城外的百姓依旧辛苦如故。”
“冲儿可曾听说,民不患寡而患不均,当屯田百姓辛辛苦苦劳作出来的果实被一小部分人汲取之时,这就是秩序破坏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