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昱宸一手撑地,一手拉向周值,再一个灵活的翻身踉跄的走了几步。
“你说这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啊?”
“这些个氏族,一个个都像是吃人的老虎,剥皮吞肉还不吐骨头,这些年来枉死其中者早都已数不胜数,”
叹息声久久回荡在这空阔的院落里,周值紧握剑柄,也陷入了沉思,这般乱世,像周府这般达官显贵为了生存尚且如此,那普天下的百姓自当不必多言。虽修习得一身好本领,却眼睁睁如此,一时间胸口的铿锵热血难以舒平。
见周值面色复杂,周昱宸也自知有所失言,转身拍了拍周值肩膀。
“或许,等到门阀失势、皇帝掌权的时候,这天下才可安宁吧。”周值紧握剑柄的手也缓缓放松,这也算是心中的慰藉吧。
“而如今,门阀氏族紧紧掌控国家命脉,寒门子弟出人头地、上报朝廷更是妄谈,那些门阀无德无才之人却能轻松搏取功名。王氏、谢氏更是只手遮天,把控朝纲...”
“少爷,老爷喊你去一趟书房。”门外传来的雄浑声音,直接打断了周昱宸,这周府中的家丁大多都是历经沙场之辈,言行举止自是带着杀伐之气。
这般时间火急火燎地找他,必是为了今晚宴会之事,大战告捷免不了论功行赏。言罢,周昱宸也是不敢耽误地两步并一步朝门口走去,
周昱宸望着紧随其后的周值也是一阵苦笑:“你先去休息吧,在这偌大的府上我还能出什么事?”
周值也是连忙解释:“不行,爹要让我要时刻保护好你,不管去哪都得跟着。”
周昱宸也是撇嘴无奈感叹,这周值打小就是一根筋,也正因如此,周雄才对周昱宸如此的放心。
“天下人若都像你这般,哪里还有这么多争斗?”
周昱宸小时候就特别喜欢兵书策略,书房中什么武经七书、孙子兵法、将鉴论断之类,早都已滚瓜烂熟,况且这周家本就是将门之后,习武之风历代传承,因此这周昱宸也是从小拜于谢安门下受教,说来也算是个谢氏门生了。
拥挤的书房里仅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冉冉的火苗在墙上摇曳狂舞,书案上散落着的书信也凌乱的摆放着,周雄不停的翻阅着,也看不出面色如何。
“爹——”
周昱宸和周值的声音同时响起,周雄望向来者二人,也放下了手中的书信,严肃的面孔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值儿、宸儿来了,快坐”
周昱宸也是一个侧身就闪在了周雄身后,翻阅着书架上是否又有新的增添。周值也是直挺挺地握着佩剑站在书桌身侧。
周昱宸自顾个儿地皱眉翻阅着。好似又想到了什么,问道:“爹,这回回来有没有带回来什么奇门兵法策略”
周雄也是几个踉跄苦笑道:“哪有什么兵法策略?若要是有,那也早就会送到你那去了。”
听罢,周昱宸也是没了兴趣,随手将书扔在一旁,一屁股坐在了周雄的正椅上,双手耷拉在书桌上,这样周雄倒是被活生生地挤了起来。
“你小子——”周雄揪起了周昱宸的耳朵笑骂。
“现在满城都传的风风雨雨,说我这周雄的儿子是个大草包、是个纨绔,整日进出游荡青楼,花天酒地有没有这么一回事儿?”
周昱宸也是连忙捂着耳朵,东逃西窜,周值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傻愣愣地杵在了那儿。周雄怎会不明白儿子的良苦用心,打小身边儿长大的崽儿,自己是再也了解不过了,放个屁都知道肚子里装着什么药。
“好了,这次叫你们两来是有一个重要的事儿”周雄也是收起了笑容严肃的看向周昱宸和周值。周昱宸也是没好气的扮了一个鬼脸也凑前趴在了书桌上,顺手也将周值拽了过来。
“怎么,又有哪家小媳妇来提亲么?”
望着不正经的周昱宸,周雄也是嗔笑道:“提亲?你这在外早都臭名远扬了,哪里还有什么人敢来提亲?”
“如今这恒温病逝,内朝动荡。现在不晓得有多少氏族都在虎视眈眈”
“且不说朝中如何,就此番益州之乱,仅一群败寇之徒都能连下数城。”
这益州居天险,俯瞰中原号称“天下粮仓”,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想当年刘皇叔也就是在此成就的大业。因此这几大家族也是为此明争暗斗,那五城的恒冲、巴郡的恒德就是那恒氏旧生,而成都的杨安和自己同出于谢氏门下。
“现在这梓潼城外大营六万大军正伺机而动,各路领兵心怀鬼胎,可都在眼巴巴的盯着今晚之宴。”周雄缓缓捡起地上掉落的书卷,将其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起,又点起了几盏油灯,整个屋子霎时间亮了不少,恍惚中再也没有了驰骋疆场的豪气反倒是苍老了许多。
周雄笑咪咪的看向周昱宸,问道:“宸儿你自幼研习兵书策略,想必也也有自己的独到见解,为父想听听你的看法。”在这乱世之中,全凭鬼道奇招迂回,倘若只会一昧冲杀,周家也不会成为历经百年的一方大族。
周昱宸知道,此时若是还推辞,那就真的不识明白了,索性直接把玩起那墙上那张两尺半长的角弓,细细的绒毛如墨玉般温润。
当年周雄还是马弓手的时候跟随恒温大将军北伐,在死人堆里打滚,连续射杀了九个胡蛮子,大将军亲手摘下自己的马弓嘉奖给他,这也成了他当年逢人夸耀的资本,自此周雄到哪,这弓就跟到哪。
“爹心中怕不是早已有了定论”周昱宸也挺直了身板,一只手突然耷拉在周值肩膀上,扭着身子伸了个懒腰。倒是把原本发愣的周值吓了一个激灵,双腿一软差点摔倒了去,惹得周昱宸父子哈哈大笑......
此刻梓潼内外早已忙的不可开交,太守、大小郎将、校尉官等都齐聚周府,而那些兵营将士也在宋成的安排下在城外围起了篝火,饮酒欢天。
随着平叛告捷,这梓潼也别是往日一般热闹,风月楼自然也不例外。尤其这大军驻扎,免不了一些士卒郎将溜出,来此消遣解乏。虽说这些蛮子手无轻重,不过当拿到银子的时候这些青楼女子也都不多在意,她们只盼望着赚的更多一点,盼望着哪一天能走运遇到一个能为自己赎身的贵人。
“呦,官爷里面请~”
“累了吧,官人...”
一声声娇媚的声音将这些甲士们的杀伐之气彻底磨平,完全沉沦在这醉生梦死的温柔乡里。
怡儿趴在窗口眨巴着眼望着楼下那些横七竖八醉躺着的甲士,哪里还有下午持剑挥枪的飒气,不解的问道:“灵儿姐,他们都是英雄吗?”
梳妆镜前那道婆娑的身影竟顿时一颤,薄纱从指间滑落,露出玉脂般的香肩,混杂着魅人香味儿破碎,四散开来。铜镜里那一张绝美的容颜也顿时失神,她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是,也不是”灵儿转过身子,一脸爱抚,还有着些许妩媚。
“灵儿姐错啦,妈妈说过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的,它们可是不能在一起的”怡儿撅着小嘴,圆嘟嘟的脸贴在灵儿怀中,胖嘟嘟地双手紧紧地搂住那曼妙的腰肢,这样一来,灵儿娇美的身姿在薄纱中完全地显露了出来。
灵儿抵着怡儿的小辫,抚过面颊,论谁也不会忍心,将这世间的丑恶灌输给这么小的孩子。
“是灵儿姐错啦”
听到灵儿轻柔肯定的回答,怡儿也是捂着脸一阵偷偷窃喜,想来自己也是个大人了。
“哐”门被狠狠的撞了一下,带动着铜镜也是晃动了几分。
“来啦,来啦!”还以为是妈妈来了的怡儿,兴冲冲地跳了过去。
那老鸨哪来的那么大的气力?顿感不安的灵儿来不及多想赶忙起身要拉住怡儿。
“怡儿回来”
可为时已晚。
“哐”又是一声响,门被生生撞了开来,插门柱狠狠地砸在了怡儿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胖乎乎的小腿也是一软,昏倒了过去,只见那门口两个面色通红的醉酒甲士,摇摇晃晃的便是闯了进来。望着眼前肌肤如雪、娇媚无比的灵儿,凌乱的头发下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若墨画,颇有一番超脱于尘世之外的风韵。
二人都是沙场上出来的粗汉子,哪里见过这等尤物?顿时一抹淫光露出
“这风月楼竟还有如此美人?”
“哈哈哈,也好,趁着爷吃饱喝足,你来陪爷玩玩...”
灵儿慌了神,霎时眉头紧锁,连忙后撤,大声呵斥:“这里可是风月楼,你们想干什么?”
说着,那甲士便伸出咸猪手抓了过来。灵儿哪里能跑的过这兵痞,披散着头发抱起已经昏死过去的怡儿退后避开而来,那甲士一个落空扑倒在地,转身起来已有着几分嗔怒。
“快滚——”灵儿泪水交织着血水,蜷缩在角落,肆意将原本的一切吞噬。
“贱人!”另一个甲士也是摇摇晃晃跟了进来,看到没有得逞也是怒骂。索性直接褪去了盔甲,紧逼了上来。
“贱人,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倒地的甲士又起身扑来。
“嚓”白光闪过,一把剑活生生从后面刺穿了这甲士的耳朵,钉死在了墙上。“啊~”瞬时涌上的彻痛让其撕心裂肺的喊叫。
“我的人,你动不得”一道雄浑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只见得周昱宸带着周值人还未到,声音已至,周值提剑杀入,而周昱宸快步上前抱起了蜷缩在角落的灵儿,用衣角擦拭着灵儿眼角的泪痕,一股杀意顿时涌上了心头,在这梓潼,谁人不知这灵儿与他周昱宸的关系?若不是宴会快要开始,父亲让他和周值去请宋成,那今日又当会是何等场景?
“狗娘养的,找死?”那另一甲士紧忙抽刀拔剑,直朝周昱宸劈来。
“此等兵痞,目无法纪,酒后乱性,当斩”
周值一个侧步,手中利剑斩出
只听得“哐当”一剑,直接劈断甲士手中剑,周值一脚将其踹出,撞碎桌子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而反观周值那冷毅的面孔之下哪里还有那分憨厚。
“我乃恒德将军麾下前军左郎偏将恒泰,你敢伤我?”那耳朵被刺穿的甲士沙哑地嘶吼。可明显又对周值的身手仍心有余悸。
“我的人,你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