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诚克制着内心想吐的生理反应,竭力向范佳的方向看去。
范佳被他们先是团团围住,接着,人群中伸出了一只手,伴随着不怀好意地哄笑将范佳毫不留情推倒在地。
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有至少一部手机,黑黢黢的摄像头像是没有眼白的魔鬼的眼睛,它们盯着瘫倒在地上的范佳,它们变成一把把刀子,一刀刀地割向范佳的魂魄。
流海凌乱地散在眼前,落在那群人的眼中,便是勾引地象征。
“你看看你,坐在地上搔首弄姿地勾引谁呢?”
“就是,”不知是谁轻佻地提起范佳的一缕头发,道:“看看这衣冠不整的,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货。”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哄笑起来:
“就这还好学生呢!”
“就这,还学生呢!”
“......”
范佳跪坐在他们的脚下,竭力地低下头,突然之间,她多么希望自己变成鸵鸟,不管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只要将头埋在沙子底下。
只要我看不到、听不到,就好了。
为什么我不能变成一只愚蠢的鸵鸟呢。
“低着头干什么?抬头看看镜头,让我们看看你平时都是怎么赚‘零花钱’的!”
其实,范佳并没有零花钱,她也不好意思问姑母要钱。
之前姑母一直告诉她,每个月爸妈都会向姑母的账户里打钱,再加上她省吃俭用,爸妈每个月给她打来的钱根本用不完,有时候姑母甚至开玩笑说,看看她多懂事儿,这么早就知道给自己攒嫁妆。
可是,自从自己小学毕业之后,爸妈就再也没有给姑母打过钱了。这还是某天夜里起夜的时候,她听见姑父姑母小声的争吵。
男人语气咄咄逼人甚至有点气急败坏,女人虽然低三下四但在范佳学习的地步上却毫不退步。
当男人问女人女的读那么多书除了浪费钱之外,还能有什么用的时候,姑母愣了好一阵,时间久到姑父气愤地将她推出卧室,这个女人才无意识地扣着手指嗫嚅出来这样一句:“多念书,以后才能嫁得好。”
“不像我一样。”
自从知道这件事之后,范佳恨不得把一块钱掰成两块花,还在不经常用的课本空白页用极小极小的字记下每天自己都花了多少钱。
男人们还在啸叫着,他们拼命用自己下流的思想来贬低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学霸。
校服被撕成布条,零零散散落在女孩的身旁。她白嫩的肌肤上布满了灰尘、泥土,还有似有若无的红痕。
男人们并没有侵犯她,因为他们觉得在小巷子里干一个女人和他们的身份不相符,他们觉得恶心。
于是他们用带着手套的双手去触碰少女的这具干净的身体,他们的手疯狂再疯狂,直至校服无法承受他们的暴力。少女的躯体显露在他们眼前,于是他们更加疯狂了,闪着灯的手机似乎也变成了在黑夜中紧随猎物的野兽的双眼,有着势在必得的得意。
最后,他们扬长而去,只有灰惨的灯光覆盖着倒在地上的女孩,似乎是在为她哀悼,又似乎变成了笼罩在她身旁唯一的光。
项链反射着路灯的灯光,岑诚不知道,这算不算做是自己为这个可怜的女孩流下的一滴泪。
岑诚想哭,可是她现在只是一条项链,她没有眼泪,只有一抹微弱的、别的物体的光。
范佳在地上躺了很久,久到范佳甚至以为她已经死掉了。
灯下的女孩缓缓起身,她捡起地上的布条,布条被松松垮垮地握在手里,它们聚在一起,吸收着来自女孩身上的温度。
最后范佳在这个隐蔽的角落里找到了岑诚化作的这条项链,她看着这条小小的项链,逐渐攥紧手,不顾项链硌手的痛,在无人的小巷里无声痛苦。
【这条项链是岑诚父母送给她的小学毕业礼物,这也是岑诚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收到父母给她的礼物。】
忽然,系统地声音在岑诚脑中响起来。
冰冷无情的机械音,更衬得这个女孩的可怜。
也许只有冰冷的机器,才会无情。
范佳一边哭着,一边在嘴里喃喃道:“我干了什么啊,我干了什么啊......”
“妈妈......妈妈......”
似乎是人的本能,在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的时候,嘴里都会无意识的喊着“妈妈”这个称呼,即使这个女人并没有养育她的女儿一天。
也许对于范佳来说,这只是一个能给予她勇气的一个词语而已。
眼泪落在项链上,由温热变成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