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十一点,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我穿上棉袄、棉鞋,戴上围巾、手套,背上几本书,往教学楼走去。雪已经停了,公寓楼下摆放的自行车上面盖上了二十公分厚的雪。路面上被踩过的雪成了冰,脏兮兮的不说,踩上去还滑溜溜的。我专挑新雪去踩,一脚一个坑,回过头望时,已是一串长长的脚印。
天放晴了,太阳出来了,阳光除了晃眼睛以外别无用处。许多树被压弯了枝,还有断的树干埋进雪中。我去上海之前,树上虽已有了黄叶,可看起来还是绿色的,就这么几天,绿叶变黄了不说,还纷纷落了,我不得不感慨这北风的厉害了。
*
似乎日子就这样过着。
上课,走路,吃饭,睡觉。
闲暇的时候我会想起思辰,她的身子应该完全复原了吧。当然,只是想想而已,我没有再接过她的电话,也没有再打过去过。我决定将对她的感情重新封装起来,像大雪封住地底的草,我将它封在心底。
她的话“我不会喜欢一只鱼,一只鱼只会吐泡泡”时时在我耳边回荡,她驻留我心间的影像逐渐模糊起来。
我问过她,“若很多年以后,你若未嫁,我还未娶,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我们把没有谈完的恋爱谈下去。”她点了点头。
似乎很勉强,但毕竟点了头。我看到了丝丝希望。
为了这丝丝希望,我决定用生命去等待。因为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如此真心地爱她了,虽然我曾经伤害过她。或许正是如此,也算是一种赎罪的方式。
我最怕的,当有一天,她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没能陪在她身边。
风铃就挂在我床的上方,一躺下就能看到。
我会伏在窗口,望着窗外的雪景,想着我们曾经的过往。有时,实在闷得慌,也会在那个带密码的笔记本上胡乱写些文字,聊以慰藉我寂寞的心。
*
一段文字:
北国的天空,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天朗气清,湛蓝如少女的眸子,澄澈空灵。
终年不散的灰白的雾霭笼罩在城市的上方,隔断的不仅是昏暗的太阳射向人间的温暖,还有喜欢梦想的人遥望天际的视线。
朝着任何一个方向望出去,映入眼帘的除了死气沉沉的建筑,还有一片苍凉的黄色和裸露着畸形躯体的树干。
下过的雪不会融化,但会被时间一天天升华,升华后便不再如最初的那般洁白晶莹,只在路边形成一堆堆狼狈不堪的秽物。
被狗血淋滥的夕阳,缩在墙头,冒着刀风雪剑的阵阵侵袭,做着怀春的梦,无意间,却成了红豆皮上一抹斑斓的晕,染红了半边的天地。
行走,没有止尽的行走,我们的生命便在行走中消磨,至于殆尽,只留下些许淡漠的痕迹,继而连回忆都变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青春,也在慢慢成为成长的殉葬品。
原本,我应该明白,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却不曾明白,那些代价是否值得我去付出。
为了那个早已过期的承诺,我像一个亡了命的圣徒,千山万水的跋涉,前仆后继的追逐,只想在激情还没有退却之前,赶到那个挂满风铃的房子,即便转身便走我也要证明一个铁打的事实:我没有怯弱过,没有放弃过,没有背叛过。
然而,我所坚持的某些正渐渐远去,渐渐淡出我的视线,可它的影,却仍旧驻留在我的心间,从心头的一块肉,变异成为一颗带剧毒的瘤,或许,我真的应该割舍掉,或者还是没命地坚持。
曾有人说,眼泪的存在,仅仅是为了证明悲伤不是一场幻觉,若真是那样,我很想为你狠狠地哭一场,哭过了,便可清除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便可以重新找回童真的欢乐,可是,我没有过泪水,对于我来说,流泪,比流血困难一万倍。只是在几个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眼角还残留着一些湿润冰凉的液体,但终究,没有流出眼眶——也便算不上流泪罢。
没有泪,还有斜过大海的夕阳,那里,有我最原始的梦想。
梦想,所有的梦想,从很多年前便根植于我的心间,风吹不动,地震不摇。
回首的时候,偶然发现,指缝被拉得太宽太宽,而时间,又太瘦太瘦,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指缝间肆无忌惮地流过,我还能听见它对着我狰狞的讥笑。
难道,我真的如此的可笑吗?
或许,是真的。
确实,我应该释怀。
一首诗:
路过
你从我的身旁路过,
轻轻地,
像一阵风,
从遥远的草原吹来,
带着晨露的清甜,
和野花的芳香,
还有奔跑的马儿
脖子间碎银般的铃铛。
我静静地看着 看着,
直到你消失在
挤满人群的路口。
原来,
一切都只是场没有结局的梦,
等我醒来,
你已走远。
/
我只能
嗅着你发梢
飘散了千年的墨香,
听着你鞋底
踩过泥土的袅袅余音,
去追寻你那飘渺的足迹。
我在每一条小巷里
穿行,
在每一棵大树下
等待,
在每一个
你我走过的地方,
撒下一路的红豆,
只因为梦中的你,
对我说过,
那代表着纯洁的思念。
/
我知道,
即使我踏破铁鞋,
也再也找寻不到。
毕竟,
路过此时,
错过今生。
我只愿,
在你看到
遍地的红豆
缀满枝头的时候,
回过头,
看我一眼。
我还原地等你。
/
一直在等!
2001年2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