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兮月提出的建议,乔守信在开村委会的时都一一转述了,得到了全体村委成员的一致认同,并在最短的时间内付诸于行动。
距离撤离上山已经过去了五天,山下洪水依旧泛滥,详细情况未明,不过也不算全然没有一点好消息,除了极个别病情较为严重的儿童还需要几副药再巩固些,先前生病了的村民们陆陆续续都已好全了,并且开始逐渐起洞穴内的群居生活。
下雨天,外面天色亮得要比平时都晚一些,林间雾气弥漫,能见度很低。村委会还是延续了从前的惯例,早起开会商讨事宜。
“今天山下的水位又上升了些,我感觉这次可能是大面积的洪灾。”乔守信说这话时,语气里除了凝重外,更多的是浓厚的遗憾与担忧,“老话常说,“大涝以后必有大旱”,田里那些秧苗栽下去还没多久,要是没挺过来,今年的收成可怎么办哟。”
“可不是,好几年之前那场大旱,咱村里缓和了好几年才恢复些元气,如今再来这么一通,也不知道又要遭罪多少年。”大队长一想起过去几年每次进城求爷爷告奶奶,磨着领导们给村里多下点补贴时的艰难,心情不觉也跟着沉重了好几分。
他们二人都如此愁得慌,其余村委干部面上更是一片死灰,群众生活艰难,他们的工作就难以开展,相关指标完成的可能性更是大大降低,不用想就能预料到未来的日子有多么愁云惨淡了。
洞穴内,李翠红从二芽那里拿了点蔬菜,借着篝火,用小锅简易做了好几盘菜。没办法,一连啃了好几天的干粮加酱,乔顺顺和张青珉还好,每天都有一个水煮蛋,可大人们实在难以坚持下去,尤其是胃,就想吃些热菜热汤。
张思然知道李翠红是个舍得人,仅有几次在乔家的吃饭经历,对方都一点不吝啬荤菜肉菜,总是做满满一桌子来招待他。可如今面前摆得满满几大盘的早饭,又是蛋汤,又是炒菜,还有煮熟切好成片的腊肉。
张思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反而心里悄然划过几分忧愁,一顿饭吃下来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等早饭结束,眼瞅着乔兮月要离开去忙,他赶紧将儿子交托给乔大姐,自己着急追了过去。
“有事?”乔兮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狐疑问。
“嗯!”张思然神情严肃,重重点了点头,“这儿不方便,去外头说。”
几步路到了洞穴外面,风呼呼刮着,带着湿润的水汽和泥土的腥味,乔兮月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定睛看向张思然,示意他现下可以开口了。
张思然也没迟疑,果断道:“依照我的经验来看,现在咱们情况不太妙,大概率是要打持久战。婶婶那边,我不方便开口,还需要麻烦你,稍微提一提。”
他找自己转达意见,乔兮月能理解,毕竟跟大姐之间关系扑朔迷离,旁人也说不好到底俩人之间究竟是撇清了关系,还是藕断丝连,这种情况下,乔守义和李翠红能睁只眼闭只眼不干涉,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得一如既往得待他们父子好,已经是很给面儿了。
可她没想明白得是,张思然从哪里看出来眼下情势危急,明明一天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里面陪着儿子,也不过多询问村里的事情。
乔兮月从来不将问题留给自己,然后胡乱猜想,遂很直接问道:“张同志,可以方便说一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吗?”
张思然目光深邃得眺望着远处,一片阴雨连绵,乌云密布,他深深叹了口气,“我读书时年纪比同龄人要小些,后来成绩还不错,父母做主中间给我跳过几级,也算上比较幸运,大学毕业比较早,还不至于像后面那几级中断了学业。好些人只知道我在水利部门待了好几年,却不知道我最开始任职的部门是相关职能部门!”
“村里,镇里,县里,对于此次汛期的预防以及应对早就上报上去,按道理来说,应该在暴雨一开始时,上下级部门就会及时沟通,并且事态严重时,还会及时调动相关武装部门参与援救。就算中间流程审批手续需要时间,特事特办,三天之内肯定有结果。可如今已然是第五天了,山下的洪水一天比一天泛滥,水位持续不退,咱们是躲在山上尚有得喘息空间,那周围村,甚至是城里该如何?”
眉头呈川字型,紧紧蹙着,语气里也夹杂着浓浓的担忧,“照我猜测,眼下可能出现两种情况。一、上级部门出了问题,救援调动方面延迟。二、县里………自身难保……来不及向上级请求支援!可无论是哪种情况,对我们都很不利。”
“好,我知道了。”乔兮月点点头,示意自己会尽快处理。她其实很想拦住他问问,到底和她大姐如今究竟算什么关系,手微微抬起,最后还是沉默落下了,问什么呢?
有心的人会主动证明,无心的人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含糊不清,没有个所以然。
与此同时,京市,江宅。
吃完早饭,江知韫临出门之前忽然想起一桩事,见王婧还在客厅坐着,连忙从公文包里翻出个信封,递至她跟前,“喏,你儿子昨晚上让我带回来的~”
“什么东西?”王婧有些狐疑接过,待看清楚信封上面的地址,吃味道,“我这儿子倒像是给别人生的~”
“从前在乡下,距离得很,那是没办法,相比于云熙家的蒋铮一个月一封信,咱们家晏清少点两封,多点四封,我欣慰得不了的。结果呢,对那姑娘,要不是他出入不方便,恨不能每天一封!”她郁闷地接过信随手放在茶几上,气呼呼地端起咖啡,负气得搅得小汤匙叮当叮当作响,“还是老话说得好,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江知韫原本赶着时间出门的, 听见妻子这般小孩儿发脾气的话,也不着急了,温和在她身旁坐下将人揽进怀里安慰,“多理解理解嘛,儿子也是情窦初开,咱们年轻时不也这样,恨不能天天都待在一块,哪怕什么都不做,光是能看到彼此就很开心?再说,在晏清心里,你的地位是无可取代的,他每个月寄回来的书信,哪封不是询问你的境况,大半篇幅都是写给你的,剩下小半留给了我爸和岳父,最后到我这个爸爸这儿,就只留下一句“爸身体可还安好?”,有时候写的东西多了,我连那句也没了。”
“所以,阿婧,公平点,别在老公心里扎刀,嗯?”
他的语气和表情搞怪,成功逗得王婧扑哧一声笑出来。
“晏清的性子我清楚,哪怕跟那个姑娘就是结了婚,心里也有我们做父母的位置。”王婧说着说着,突然感伤起来,“我就是心里有些过不去,明明几个月前还觉着他是长不大的孩子,处处都让人操心。不过从乡下回来一趟,时间仿佛一下子快了很多,都处对象了,我………都那么老了吗?”
“咱家儿子算好的了,洁身自好,从不乱来,身边玩得好得几个家教都森严,做事有分寸。”江知韫顺便提起了另外一桩事,“老薛的小儿子薛刚你知道吧,年后同晏清一个时间下乡的,当初他家老爷子说让薛刚同晏清去一个地方,他老婆不肯,觉着那地方太艰苦了。后来几方拉扯,最后去了他老婆的老家。前几天,我出门时正好碰上老薛他们两口子,大包小包出门,就多问了几句。老薛当时随便应付了几句,我也没多想,谁成想快下班时,他约我去喝酒。后来我才知道是薛刚下乡以后跟一个女知青走得比较近,两个年轻人处对象也没跟家里说,如今女方肚子大了,瞒不住了,这才急匆匆写信回来。”
“那薛家就这么认了,也没打听打听女方人品性格,还有家里情况?”王婧满脸不可置信。
“打听了又能如何?生米煮成熟饭,薛刚能不负责吗?明里暗里有多少人盯着他家?还是在这种时候。”江知韫说着,安慰般得拍了拍王婧的手,“阿婧,我理解你一时难以接受孩子长大,需要父母放手的事实,但人生的路最终还是得他自己走,苦也好乐也好,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滋味如何。”
“至于那个姑娘,你平时多注意些。不要太排斥,先试着接触接触,如果最后实在难以大任,再反对也不迟,给孩子们一个机会,嗯?”
“我还用你教?”王婧美目横了他一眼,“行了,赶紧出门吧,我等会儿还有事儿呢!”
“什么事?”
“为你儿子的事儿,他前几天专门叮嘱过我,说是村里近几天会下暴雨,担心有洪灾,让我多关注点,我这不再等老姚电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