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药!
众人齐齐心里打了个冷颤,先前觉着事情已经离柳暗花明,马上就要顺利解决的好些老干部都暗戳戳得往后挪动几步,处在崩溃边缘,真急了,啥事干不出来?他们有老有小,拖家带口的,可经不住霍霍啊!
此处毕竟是双垄村的主场,大队长尽管也忐忑得很,可眼下情况危急,众人皆迟疑不定,他作为带队人如若再往后退,这事传出去不说丢自己的脸,丢村子里的脸,丢祖宗们的脸,更要命得可能还会影响年底的“最先进集体”评选!
他深呼吸几口气,主动走上前推开了李家院大门,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很高光,直到木门“咵”地一声现场表演就地断裂!
大队长的表情僵硬了,伸出去的手就那样维持原状,停留在半空,一动不敢动,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他刚刚绝对没有用力的清白似得!
“我的门啊~~”手持着菜刀的女人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嘶吼。
“你别激动,我赔,我给你赔一扇新的!”大队长几乎是紧接着话音表态,生怕一个不好,真的做出过激举动!
女人闻言,抹了抹通红的眼眶偏过头,语气生硬,“就算你们今天大老远跑过来一趟,我还是跟原来一样的说法,我要我家金龙的胳膊恢复得跟从前一样,我要村上出钱让我家金龙去省城,去京市,去大医院看病,如果做不到,其他的一切免谈!我不会同意和解的,我要
去告状,我要去跟大领导们告状,把你们一个个的全都拉下来,治你们的罪!”
说罢,她像个泼妇似得菜刀狠狠往下一劈,吓得站在排头位置的郭茂春和大队长脚下打滑,往后退时差点摔倒在地!
“答应了,就进家门,就是让我跪下磕头道歉,怎么着都成;做不到,门你们也别进了,我嫌晦气!”
“媳妇儿,你怎么能那么说话!”李明启冷脸呵斥!
“什么叫不该那么说话?我儿子现在胳膊动不了了,眼看着再不救治就要废掉了,我还能怎么好好说话?”女人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刀尖朝着对面的男人直接破口大骂,“李明启,我跟你不一样,金龙是我怀胎十月,拼了命在鬼门关走了一趟生下来的,没了我们娘俩,大不了你家老虔婆再花钱给你娶个年轻媳妇,重新生个儿子闺女也不是不可以!你可以有新孩子,你娘可以有新孙子,可我不行,金龙就是我的命,我这辈子也只有他一个孩子,谁敢伤害他,我就是丢了命也得弄死他!”
“什么叫老虔婆,那是我娘,也是你婆婆!”李明启暴怒吼道。
大队长恨不能拿个棒槌狠狠敲他脑袋,大声呵斥,“明启,你怎么回事?你家孩子出了事,你媳妇心里着急不好受,脾气大点怎么了?一个大男人关键时候扛不住事不说,还会欺负女人,你爹在世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别怪老叔说话不好听,这回你真的做的不对!”
紧接着他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安抚真正的危险人物,“侄媳妇,你别激动,明启做的不对我已经骂过他,有话咱们好好说!孩子在学校出了这种事情,这是我们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你和明启两口子的心情我们也都能理解!但眼下糟心事已经发生,咱们撒气没用,重要是解决问题!你的诉求,我们大家都明白了,尽全力救治金龙的胳膊,对不?”
“对,我不要求什么其他的补偿,只要对我儿子好,哪怕再难,我都愿意!”女人头发凌乱,面容憔悴,一双眼睛仿佛放在墨水里泡过,又红又肿!
“什么不要其他赔偿?我家明启还在,你个妇道人家凭什么能当家?”一道苍老而浑浊的声音先一步响起,紧跟着声音的主人,一位杵着拐棍的银发老太太从土屋里蹒跚走出!
“这是谁?”有位不知情的郭家村代表问。
“你傻啊,人老太太刚不说了吗?她儿子是李明启—李金龙的爹,你说她是谁?”旁边的人说着,用眼神示意同伴往大队长的方向看,“瞧见没,那老太太一出来,双垄村的大队长脸色都白了,我敢断定人不是省油的灯,哎,倒霉啊,这架势,今儿能不带伤得回去都得烧高香了!”
“我凭什么不能拍板,金龙是我儿子,我是他妈,再说妇道人家不行,老虔婆你也不行!”刚刚才被大队长暂时安抚下来的女人情绪再次剧烈波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黑心肠打着什么盘算,李明启是个蠢蛋,生怕别人说他不孝,被你哄得一愣一愣,我可看的清清楚楚!不就是想答应村长的补偿条件,好将东西拿着去补贴那两个小的吗?我告诉你,属于我儿子的,谁都别想抢走!”
“你………明启………你快看看你媳妇儿,我说了什么了,我都为了你们好啊,结果她呢………”老太太当即一边捶着自己胸口,一边痛哭抹泪叫唤!
“行了,老嫂子,你就消停会儿吧,还嫌现在不够乱吗?”大队长心烦得很,对着窝囊废李明启完全不想摆出好脸色,“明启,你,赶紧的,把你老娘背去屋里歇会儿,都多大年纪,还要出来搅和小一辈们的事情!这要是李老哥还在,哎,算了,不说了,没意思………”
“郭村长,眼下就这么个情况,你好歹也代表着郭家村,到底怎么个意思,表个态吧!”他语气里满是疲惫和无奈,低声交流询问。
“她不是说诉求就是要给孩子治疗吗?那就治呗!”郭茂春沉声开口。
“治疗具体是怎么个标准?限制次数?限制金额?还是终身有效?又或者郭村长有另外的高见?”大队长抹了抹额头上的大汗,示弱叹息,“我年纪大了,比不上你们脑子转得快,还灵活!”
“集体的钱又不是我郭茂春的钱,我一个人说了可不算,得全体村委会成员举手表决才行!另外,账上的钱都是有定数的,一分一厘具登记在册,不能她要多少就给多少………”
后面的话乔兮月没再继续听下去,她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其实这是她第二次见那个妇人了。两次相对比,变化大得让她觉着恍如隔世。
上一回时,还是在春忙之前,她跟乔大姐一块去沟里摘野菜,那妇人带着个小孩儿手拎着个竹篓跟她们走得一前一后,母子俩一路说说笑笑,很是温馨!让她保留印象的事情是在返回之时,她们分别去了不同水沟,乔兮月又是才认识分辨野菜,糊里糊涂地摘错了好些不能吃的,那妇人不经意间瞥见了,便主动提了个醒!
谁料到,再次相遇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村上的钱一年到头都紧巴巴的,就算有那么点剩余,在去大城市看病这件事情面前也是杯水车薪,乔兮月远远瞅着那妇人头上近乎白了一半的头发,脑袋里暗暗起了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