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乔兮月第一次正面遇上郭桂花,是的,最简单的那种四目相对!
明明头顶烈日正盛,她和沈蓉一个热得疯狂扇帽子,一个抱着玻璃瓶子不撒手,长长的衬衣袖口已经挽到胳膊肘还仍觉不够。但小姑娘却跟她们活在两个不同季节似得,浑身穿得严严实实,黄色碎花衬衣外面又加了件薄外套,或许是太过孱弱,风偶尔一刮过,整个袖口得空空荡荡!
乔兮月说不出缘由,心里莫名对人有种探究感!
偷瞄的目光隔着几步距离,悄咪咪落在人面色之上,郭桂花比她预料中似乎更加不健康,瘦削的小脸之上没有半分血色,下颌骨突出,若不是乔兮月翻过那本日记,真的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姑娘只比自己小两岁,更想象不出来她曾在幼年时期是个活泼捣蛋的调皮鬼!
“姐姐,你在偷看我!”她冷不丁开口,眼神清清愣愣,完全没有那种被冒犯后的羞赧,反而凑得更近一些,想让对方看得更清楚!
乔兮月耸了耸肩,没承认没否认,活脱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厚脸皮模样!
没得到口头回应的郭桂花情绪似乎完全不受影响,继续咧嘴笑着望过去,“姐姐,你很好看!”
“我喜欢你!”
不说沈蓉嘴巴惊得直接打嗝儿,就连乔兮月本人都呆滞了两三秒,“谢谢!”
“姐姐,我可以过去找你玩吗?”小姑娘的眼睛很大,阳光照射之下,乔兮月晃了晃神,仿佛清晰看到了里面盛着的流光!
那一瞬间,她不知不觉被其中斑斓色彩所吸引,等回过神时,嘴巴已经代替她说出了“可以”!
那边郭茂春跟跟乔守信各自代表着自己村子,商讨谈判着后续相关事宜,比如赔偿,安置,治疗等等,好不容易中间有个空隙,眼神忙四处搜寻自家闺女,窥见人站在风口处,整个脑门突突发疼,“桂花,风大,没事儿的话早些回家~”
“知道啦,爹~”小姑娘身高只到乔兮月的肩膀上面一点点,扭头敷衍完几句,一转回,见乔兮月盯着自己看,她摊摊手,坦然地笑了笑,“没办法,身体不太好,稍微出来走动一点家里人都提心吊胆的,姐姐,我要回去了,再次再见~”
“再见~”
“再见~”
小姑娘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缩小成为个小黑圆点,沈蓉单手撑在乔兮月的肩膀上,眯了眯眼,神神叨叨道:“有问题,绝对的有问题!”
“哪里有问题?我就不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乔兮月边说话边毫不留情甩她胳膊,每回都压同一个地方,也不知道会不会得肩周炎!
沈蓉见她转身就走,像只跟屁虫似得追在后边絮絮叨叨,“要说小姑娘因为你的脸好看而喜欢你,那我也好看啊,怎么没听到她刚刚热烈而真诚得说她喜欢我?而且,你不管信还是不信,反正我真的感觉到她看你的眼神不清白………………”
“不清白?”乔兮月猛然停下脚步,双目直勾勾地瞪着她,怒意外溢,“沈蓉,她不过才是一个16岁的孩子,你用这种词来形容会不会太过了?”
“我的错,我的错,用那个词确实不合适!”沈蓉认错也快,迅速换词,“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她可能不是因为乍然看到你的脸,觉着每一处都长在她的心坎上而喜欢,里面的感情复杂而浓烈,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你能明白的对吧?”
说到最后,沈蓉感觉自己已经词穷,颇有种自暴自弃的架势!
乔兮月似乎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她只简单拍了拍沈蓉的肩膀,抱着刚统计完的材料去找乔守信汇报去了!
沈蓉很是沮丧,“不相信我,你会倒霉的!”
“行,你说的都对!”乔兮月随意背对着挥了挥手。
“可恶!”沈蓉一点都不气乔兮月不相信她,将所有原因归咎在郭桂花扮柔弱,装可怜,太会蛊惑人心上,“不过就是演戏嘛,搞得谁不会似得!”
于此同时,郭家。
郭桂花到了家门口,她没有立马进去,先凑近耳朵听了听,待确认除了那条小黄狗嘤嘤嘤的叫唤声后再无旁的动静,一直提着心总算放了放,大胆推门而入。见熟悉而亲切的小主人回家,小黄狗摇摇晃晃地从稻草窝里爬出来,朝她冲过去。
“小黄~~”郭桂花弯下腰身,小心翼翼地将奶狗抱紧怀里,轻轻摸了摸它脑袋,“今天我好开心啊,姐姐还是跟记忆里一样好看!”
“嘤嘤嘤嘤~~”
“我还跟她说话了呢~~~~”
“嘤嘤嘤~~~”
…………………
一人一狗,你来我往,相互回应,哪怕都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直到快走到正屋门槛处,郭桂花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将怀里的小狗放在阳光不甚强烈的地方,不过刚一撒手,小狗似有所感地紧紧扒拉着她的袖子不放,她有些无奈,只得在旁一边摸着它的脑袋,一边轻声安慰,“小黄,你乖乖的,别闹,我喝口水就出来陪你,妈妈说过的不许你进堂屋,不然到时候生气就把你送走了~~”
“嘤嘤嘤~~~”
眼见着小奶狗在抚摸和阳光的作用下渐渐闭上眼睛,陷入沉睡,她放轻脚步,去到水桶边舀水洗了洗手才继续往堂屋里走,脑袋里思索着等会儿干点什么,不料,刚推开门,就见原本应该出去上工的杨大芸——沉着脸坐在桌旁,眼神不经意瞥见外头的小黄狗,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桂花,妈跟你说过多少次,小狗脏得很,你身体弱不许抱!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一转头………”
“妈,对不起~”
杨大芸瞅着垂着脑袋认错的小闺女,心里软和成一片,无奈叹口气,“行了,往后别再随便抱就是了!这几天你爹天天忙得很,我又得出去赚工分,你几个哥哥又不会烧饭,做出来的你不喜欢吃,我跟你爹商量过了,先去你姥姥姥爷家住些日子,东西都收拾好了,等忙过了这阵,我们再过去接你!”
“我不去,我要在家!”郭桂花执着说。
杨大芸知道她是个执拗性子,再加上身体不好又舍不得说重话,只能慢慢哄,“在家,你哥哥们的手艺只能顿顿吃水煮菜,没味道那种,去姥爷家就不同了,不仅有有人陪你玩,姥姥还会给你做好吃的………”
尽管杨大芸好说歹说,郭桂花依旧不为所动,坚持称:“我不去,怎么都不去,我就要在家!”
“不行,必须得去!”杨大芸也急了,“就算你在家,你也不能去找乔家人!”
“妈,你怎么能这样?”
“桂花,你别怪爹妈不尊重你的想法,我们也是没办法,你………”杨大芸话还未说完,眼泪簌簌往下落,她不知道该如何跟闺女说明目前的处境,良久以后,她吸了吸鼻子,态度近乎强硬,“这件事情,我和你爹已经决定了,姥姥姥爷家也打好了招呼,等会儿吃完中午饭,你大哥会送你过去!”
郭桂花没吭声。
杨大芸知道她耳朵能听进去,遂继续说,“桂花,将来你会明白的,爹妈绝对不会害你,都是……”
“我知道,都是为了我!”郭桂花开口接过话茬儿,“妈,你们以为我不懂,可我心里都明白是我害得家里走到如今这一步,你们送我走,也是怕我出事,可我…………哪儿都不想去,就只想跟你待一块!”
“妈,求你了,别送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