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蓉从来没遇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气得手直哆嗦,“不是,你们…………你们怎么好意思到倒打一耙呢?”
年纪偏大的那个妇人大概是铁了心,无论周遭旁人如何说,坚决不肯起来,在地上又哭又闹,嘴里指责着乔兮月不顾同村之情,见死不救。
“我苦命的孩子哟………”
“都是我这个当妈的没用,才救不了你………”
………………
“来弟,怎么办?人好像……越来越多了………”沈蓉小心打量周围逐渐聚集的人群,或许是心情都不好,每个人面色都难看的很,一触即怒那种,她心里开始有些不安。
乔兮月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转过头对着江晏清淡淡道:“沈蓉力气不够大,麻烦你送我回家一趟!”
江晏清先是愣了几秒,随后见她神情严肃并不似作伪,便立即反应过来,上前一步转身,弯腰蹲下,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背部,示意她上去,“我背你!”
“你……你们……什么意思?”那妇人一看几人要走,也不哭也不闹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张开双臂拦住他们的去路,恶狠狠道,“我家孩子还没出来呢?你们怎么可以回去?”
乔兮月浑身疲惫的很,原本并不想跟这等胡搅蛮缠之人多说什么,可对方作死地一次又一次在她的雷点上蹦跶,便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是处于不耐烦状态的暴躁土霸王,她轻轻地趴上江晏清的背部,双手扶住他的肩头,双目紧紧盯着对面理直气壮的妇人,冷笑问:“你真的在乎关心你家孩子吗?”
“当然!”那人想也不想地回答。
“这话也就你自己相信,你问问旁人信吗?在场这么多家长,哪个不是灰头土脸,不要命地埋头苦干?你瞧瞧他们脸上,手上,膝盖上…………哪处不是泥巴里混着血?你再看看你自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串门子的!”她语气平稳,顿了顿,继续往下说,“我不是圣人,也从不标榜自己大公无私,我不要命似得往外刨东西,下坑洞就是为了我弟弟,一母同胞,血缘至亲,我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至于其他孩子,同在困境,我没那么冷血,更做不到无动于衷,毕竟一个也就是救,两个也是救,更何况,人家爹妈家人有袖手旁观吗?哪个不是在外头卯足了力气帮忙?”
她说着突然双手并用,再次挽起自己的裤腿,明晃晃地露出上面的青青紫紫,瞧着没有一块好地方,肿胀得吓人,周遭的人见状忍不住齐齐一口冷气,“从到达现场,一直到不久前救出最后一个孩子,这中间我从未停止过劳作,眼下双腿已经连路都走不了,动一下就疼得厉害,我回家去敷药有什么问题?还是说,我跟你非亲非故,因为你开了口,我就得必须舍弃我的腿,去做你原本应该做的事情?”
江晏清每看多看一眼她腿上的伤痕,心里便扎心疼痛一分,江王两家一政一军,从他开始记事起到现在,除了那个混不吝的谢傲威之外,几乎没有人敢对他甩脸子,发脾气。江家又一贯教导后辈内敛含蓄,情绪鲜少外露,无论是他的祖父,父亲,包括他自己都深深以此为践行,就算偶尔被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惹到生气,他也能当面保持良好的教养,不悲不喜,平淡出之!就连下乡以来,他虽然情绪淡淡的,有些高冷,但无论何种时候都未曾口出恶言,面露凶相,一副讲理模样。
直到眼下这一刻,他抬眸定睛看过去,眼眶中浓墨翻滚,仿佛蕴含着一场雷电交加的狂风骤雨,眼眸眯了眯,一股极为压迫且瘆人的寒意不觉扩散开来,江晏清什么话都没说,腮帮子咬得紧紧的,眼珠一动不动,森然开口:“闪开!”
两个字一出,那妇人身后的男人率先回过神,慌乱地急忙将人往旁边一拉,主动退出条道路,江晏清移开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再不多看一眼,仿佛他们都只是不重要的灰尘一般。
沈蓉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你刚刚拉我做什么?难不成他一个大男人还敢打我不成?”
“蠢货,你懂什么?”他是想打人吗?他是动了杀意,好吗?旁人没看到很正常,可他就在江知青的正对面,那眼眸里的情绪,虽一闪而过划地很快,可…………算了,不说也罢!
“随你怎么闹腾吧,反正我是要去找孩子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哎,当家的,你等等我啊~~~”
“你看到没,就刚刚江知青生气的样子,黑着一张脸,眼神好吓人!”
“谁说不是呢,我都活到这个岁数了,刚刚都被震慑住了!”
………………………
乔兮月等人走出老远一段距离,都还能听到他们的对话,沈蓉回头又看了一眼,长叹道:“哎~就是可怜他们的孩子了,竟然摊上这样的父母,也不知道………”
“没什么好可怜的,什么样的父母教出什么样的孩子,他父母品性皆如此,绝大可能那孩子也不怎么样,当然不排除微乎其微的歹竹出好笋!”乔兮月说着说着,感觉自己在江晏清背上颠簸得厉害,她又一贯爱顺着杆子往上爬,完全没有一点自己此刻仰仗别人背着的觉悟,声音断断续续,气息不稳说,“哎,江晏清………江同志………宽阔………大马路………咱能………稳一点………不?颠得一上……一下………我觉着自己………都快吐了………”
“你还知道难受?嗯?你一贯不是最爱逞强吗?什么事不让做,就偏偏犟着必须要去做?你不是很有把握吗?怎么这会子就知道不是所有事情都在掌控之中了?”江晏清说的咬牙切齿,但同样也见好就收,没再继续整人了。
周围怒气四横,沈蓉不想留下做炮灰,暗暗勾了勾乔兮月的手掌心,不顾姐妹的求救,一溜烟自己先跑了。
江晏清见人不说话,心里更堵了,闷声道:“难道你都不想解释解释什么吗?”
“解释什么?”有必要跟你解释吗?乔兮月偷偷在心里诽腹,但后面那句话是怎么都不敢当面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