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家。
“大哥，你到底在什么愣呢？赶紧给奶奶把早饭端过去啊，成天精神恍恍惚惚的！”储禾苗站在灶头，一边拿着火钳往外退柴，一边朝着外头的储麦苗大声呼喊，“小妹，水烧热了，快进来洗头发，再迟些，我要上工，得你自己一个人洗头发了！”
“哦，来了，来了～”储麦苗抓着一把皂角往里冲，在门槛处跟储和光撞了个正着。
储和光一手稳着手里的野菜疙瘩汤，一边吃力地抓着将要绊倒的小妹，虎着脸，不悦教训：“都是大孩子呢，走路看着点呀，怎么还跟小牛犊一样，横冲直撞的！”
“大哥，明明就是你不看路，撞上我！怎么还怪在我头上？”储麦苗扎着两根麻花辫，怒瞪着他，“自己跟丢了魂似得……”
“你说什么！”储和光气得心口疼，揪住她的脸颊向外扯了扯，警告说。
储麦苗连忙示弱，“没……没……没什么，疼……疼……大哥，我错了，再………再不敢了…”
“行了，好歹是个女孩子，别学得牙尖嘴利的！”储和光摆摆手，就让人进去了，自己起身往奶奶的卧房内走去。
一转头，储麦苗就跟储禾苗说起了悄悄话，“姐，大哥是不是不太对劲儿啊？”
“哦，正常的，过几天就好！”储禾苗眼都没抬，专心将热水舀进木盆里，“这段时间，你稍微安分一点，别惹他！”
“那个乔招弟还有可能成为咱们大嫂吗？”储麦苗趴在一旁，好奇问。
“只要有我在一天，她都不可能进咱们储家的门！”储禾苗说罢，将葫芦瓢狠狠一丢，“原先我也觉着是个挺老实本分的人，结果呢，大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她家商量，被她两个妹妹那般刁难，尤其那个二妹妹，乔来弟，一身莽劲儿不说，嘴上更是厉害，专挑人心窝子戳！”
“你说来弟姐吗？我觉着她还挺好的啊！平时见着谁不方便，都搭把手，笑起来可好看了！”储麦苗忍不住辩解。
“到底谁才是你二姐，怎么胳膊肘尽往外拐？我不喜欢她们家，更不喜欢她们家人，往后人，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姐姐，就别再我面前提她们！三个闺女没一个好东西，尤其那个乔盼弟，成天打扮得跟个狐狸精似得！要说大嫂，我还是喜欢丝丝姐，这么年对大哥始终如一，对咱们家也好！”储禾苗看了看自家小妹，嗓音里带着些劝说的意味。
储麦苗撇撇嘴，小声喃喃，“可……大哥不喜欢她啊，大哥喜欢的是招弟姐！”
“都说了，别在我面前提起乔家人！”储禾苗情绪激动，没好气得戳了戳她的额头，“要不是丝丝姐这么多年一直明里暗里接济咱们，你还能活到现在？”
“可……可………恩情和喜欢……不是一回事啊！大哥他要是喜欢丝丝姐，早就接受了，怎么还会等到今天？”储麦苗也来了脾气，倔强会怼。
“你……还会顶嘴了是吧？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厨房内闹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储家卧房内，气氛同样冷凝。
单薄的阳光透过木窗，斜照在木板床上，头发花白的老妪靠在床头，手颤巍端着汤碗，空气里混合着菜汤的香气和难以名状的老人味。
“和光，你心里有事？”储奶奶问。
储和光连忙打起精神，给她擦了擦嘴角，僵硬笑了笑，“没有的，奶奶！”
“哎，你三岁之前都是我在带，心里有没有事我会看不出来？”储奶奶放下汤碗，浑浊的眼眸里即刻倒影出孙子的模样，她想了想，试探性问，“是乔招弟的事情？”
“嗯！”储和光心里很不好受，无论是尊严还是感情，感觉都被狠狠地踩在地上摩擦，闷闷点了点头。
“哎～一早我便说你们成不了，不合适，非不相信！可你当时不听劝，非要努力试一试，现在，心思歇一歇，也是一桩好事情！”储奶奶说着，心疼得摸了摸他的脑袋，“乔家再好，乔招弟再能干，那下头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就是真走到一起，那丈人丈母娘能给多大帮助？还有，她大伯是村长，娶了她，也就名声上好听些，一遇到点事，夫妻间嚷嚷几句，娘家人护短找上门，不知道赔多少罪呢！”
见他面色有些松动，她接着往下劝，“如今你还年轻，觉着喜欢和感情最重要，等过几年，有了孩子，负担更重时，就会懂得合适才最要紧，一个好的妻子，能帮你省不少心！相比于乔招弟，我觉着你跟丝丝两个人更相配！”
“奶奶，你说什么呢？我从来都是拿她当妹妹看待的！”储和光惊得站起来。
“你对她是妹妹，那她对你呢！这么些年，那丫头帮了咱们多少忙？她虽然样貌差了些，但杨家只有她一个孩子，你杨家叔婶也从来没因为咱家穷就嫌弃，反而什么事都帮着搭把手！没吃的，就偷摸在门外放粮食，禾苗生病发热，半夜抱去卫生室打针，还帮着垫钱………一桩桩，一件件，数的清吗？又能还得清吗？”储奶奶激动得咳嗽，“咳咳咳～”
“可…………”储和光满腹纠结，不知该如何开口。
储奶奶也没再逼迫他表态，“和光，咱们能活下来，如今还有片瓦遮屋檐，其中的艰辛只能我们自己懂的！奶奶年纪大了，没几年好活的，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兄妹三人的婚事，尤其是你，从前吃了太多太多苦，奶奶真的不忍心你将来还要再苦下去，我的孙子，这么乖巧………咳～～～”
“奶奶，你别激动，我想想，我再好好想想！”储和光见她咳得肺都要出来了，连忙将人稳住。
实则心内一片慌乱，他心里怎么会不清楚娶谁更合适，杨家只有丝丝一个姑娘，娶了她，将来杨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不说一步登天，起码他还有奶奶，妹妹的日子能好过不少，但招弟………他似乎有些舍不得，那么一个全心全意都是他的姑娘，真的要放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