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雨后天晴,撕心裂肺哭过一通后,李翠红心里松快很多,脸色看起来虽还有些沧桑,但精气神却已然恢复到往日的八分状态。
她伸手抹了抹鼻头,而后抬眸,歉疚地看向乔守义,嗓音晦涩,“当家的,对不住啊~在一起这么些年···我就好像个拖油瓶···一直给你添麻烦···给咱家找···拖累···”
乔守义完全接受不了这种说法,一秒变脸,神情严肃又紧绷,还不等她说完,“唰”地一声站起,强势肃声打断,“翠红,你这说得什么话?咱们夫妻风风雨雨走到现在,最大的闺女都19了,你怎么还不肯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真意的?”
“我从来没怀疑过你的真心,真的!”李翠红手忙脚乱,焦急解释。
可乔守义对此完全不接受,他满脸受伤地看向李翠红,长叹口气,似是无奈,又似是痛心,“翠红,你要是真的全然相信我,就不会觉着自己是拖油瓶,是累赘了。”
“更知道,我不怕被你麻烦!”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越来越低沉,甚至还夹杂着些哽咽委屈之感。
声音微不可闻,但室内寂静,李翠红还是清晰听到了几句“不怕被麻烦”,她猛得抬起头,怔怔看向眼眶微红的乔守义,原本想要解释的话瞬间显地虚伪苍白,如一根鱼刺,卡在喉咙处,不上不下。
两人对视数秒,终是李翠红沙哑着先了口,“你不怕,可我怕呀!”
话音刚落,豆大的泪珠纷纷从眶中溢出,接连连成线,如洪水决堤般,奔腾而过,肆意又凶猛。李翠红死死咬住嘴唇,没发出一点哭腔。
“你···哎···这又是···”乔守义见她唇上已经沁出血珠,偏偏本人毫不在意,甚至咬得更狠,心里又气又恼,对峙数秒后,到底还是主动认了输,凑过去,熟练得做小伏低,“刚刚是我不对,不该不听你的解释,往后我改!咱们有话好好说,别伤害自己行不?”
李翠红没立即答应,吸了吸鼻子,开口问:“现在能听我把话说完不?”
乔守义闷闷地点了点头。
屋外,乔兮月已经从墙角根顺利挪到了窗户底下,将里面的一切,完完全全听了个整,背贴着墙面,压低嗓音,对着旁边的乔大姐,连连咋舌,“原来私底下,咱妈跟爹是这么相处的啊~”
乔大姐对此也颇为震惊,“对啊,我原先还觉着爹很可怜,稍有不慎,就会被妈棍棒伺候,谁承想…”
“瞧你俩那没见识的样子”乔三妹闻言,嫌弃地瞥了她俩一眼,“在钟意的异性面前,就是块凿不穿的铁骨头,也能自己主动瞬间软成水,而且,男女通用。”
乔大姐傻傻问:“那万一有人不是呢?”
“不可能!”乔三妹反驳完,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字一句笃定说,“除非喜欢的不够深,否则,毫无例外!”
乔大姐将信将疑,求证般地看向乔兮月,“二妹,是这样吗?”
“大姐,你不相信我?”乔三妹不可置信看着她,声音拔尖。
乔大姐撇开头,不敢对视,心虚支吾说:“我···我···”
“行了,别吵了,真把他俩惊动了,咱们都没好果子吃。”乔兮月警示般的瞪了眼想继续掰扯的乔三妹。
顿了顿,沉思须臾,歪着脑袋,对着乔大姐不太确定道,“主要我也没喜欢过谁,到底对还是不对,实在说不上来。不过,在处对象这事上,三妹的话还是很有参考意义的!”
乔三妹原本还憋着一股气,正思索着如何在其他地方找回来,猝不及防听见乔兮月夸自己,立马挺起胸膛,昂起下巴,傲娇哼气,意有所指说,“还是二姐有眼光,不像某人,瞒着妹妹们闷头处对象········”
话音刚落,乔大姐的脸霎时羞红一片,尤其是耳垂处,艳得如血般。
乔兮月一向袒护老实巴交的乔大姐,见她整颗脑袋都快低到地上去了,隔空冲着乔三妹挑了挑眉,示意说:“行了,都半斤八两!”
“哼~二姐,你回回都偏向大姐,这不公平!”乔三妹嘟着嘴,气呼呼地瞪着她,很不服气。
乔兮月淡淡瞥了她一眼,抱臂冷笑,“这世上向来不公平,只要能打得过我,你也可以说什么是什么!”
“全家,你整天……整天就知道逮着我欺负。”乔三妹眼睛里霎时泪光流动,瘪嘴委屈嘟囔。
乔兮月摊摊手,无辜道:“那你自己留心些,别让我抓着机会嘛!”
“你…你…我要跟妈说!”乔三妹泪花转动,仿若下一秒就要决堤而出。
乔大姐不想因为她,将事情闹大,轻轻扯了下乔兮月的胳膊,哀求,“二妹,到此为止吧,三妹都难过得快哭了。”
乔兮月敷衍地点了点头,而后,定睛看向乔三妹,就在都以为所有人觉着得说些软话时,她却出人意料地丢下句。
“你这个动作,容易长皱纹。”
“什么?皱纹?”乔三妹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惊恐,忙不迭地掏出小镜子,左瞄右瞄,上瞄下瞄,严谨得不放过任何一个部位。
”喏,好了!”乔兮月耸肩示意。
乔大姐嘴角抽了抽:……
屋内,李翠红东扯西扯,铺垫一大堆,总算说到正题。
“这几天,我躺床上,昏昏沉沉的,好些事情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直到刚刚,哭完,看着你,看着咱家,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过去二十多年…我最亏欠的…不是李家和二妹,其实···是你和三个闺女。”
艰难说完,她含泪看向乔守义,苦涩笑了笑,再次重复肯定强调,“真的,最对不起的是你们四个。”
“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但…咱俩确实对不住…招弟她们三个。”坦然承认当父母的失职与缺失,不但没有缓解内心的憋闷,反而使人更加痛苦。
乔守义神情沮丧,满脸灰败,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昭示出他此刻正经受煎熬。
“当家的,你还记不记得,60年,咱上山挖葛根?”李翠红见乔守义没出声,以为他还没想起,遂进一步提醒,“就碰上大雪,差点下不来那回。”
乔守义摇摇头,长叹口气,“所有事情都赶一块了,想记不住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