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太太是不是经常说，要不是自己，二姨所经历的一切，本该是妈自己经历得才对？只要有一点忤逆反抗，就是不孝，就是忘恩负义，就得天打雷劈？”乔兮月顺嘴接过乔三妹没说完的话，语气颇有些讥诮。
乔三妹听完，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叹了口气，无奈说：“可不是咋滴？从前还稍稍着遮掩下，打那以后，回回挂嘴边讲述她当初有多不容易！”
“这事儿怕是还有重头戏没登上呢？”乔兮月有些困倦得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角，忽得想起桩事儿来，朝乔三妹勾了勾手指头，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夜色浓郁，除了一声接一声扰人得田间蛙鸣，房内安静得几乎可闻。月光透过木窗，清冷地洒在地上，如银如霜。
“咕～～～～”在肚子第十五次公然抗议后，李翠红终于下定主意去厨房找点吃食，刚推开木门，就见黑暗中似乎矗立着个熟悉的身影，稳住惊吓情绪，手死死抓住门框，伸头半个脑袋，试探性喊：“当家的？是你吗？”
乔守义听到动静，连忙熄灭手中的烟，边点蜡烛，边回应，“嗯，是我，别害怕！”
“这么晚了，你怎得一直坐在这儿，不回去睡觉？”她嗔怪，似乎先前两人从未有半点摩擦。
乔守义大步走至李翠红跟前，从兜里掏出一枚温热的椭圆形鸡蛋，不容拒绝得塞进她手心，“你先滚滚眼睛，我去给你热饭！”
说罢，整个身影信步而出，很快消失在黑暗里，不一会儿功夫，又以极快的速度如而复返。
“别愣着了，快吃啊！”乔守义说着，将盛满食物的大碗往前推了推，昏黄烛火中，那张老实木讷且黝黑的脸上，始终显示着满脸的关心。
李翠红看在眼里，心里很是有些复杂,心不在焉得小口吞咽着糊糊，犹豫忐忑再三，语气晦涩艰难，“当家的，这么多年辛苦了！”
“翠红……你？”乔守义猛得抬起头，很是惊讶。
李翠红放下碗筷，抬眸，两人隔空对视数秒。
几十年风风雨雨，只一眼，他们就看到了彼此眼里翻涌着的万千情绪，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又相互什么都懂了。
“孩子们说的没错，是我好了伤疤，忘了疼！也没管你们和家里多艰难，头脑发昏时，一心只有李家，确实是我做错了！往后我一点一点改！”她顿了顿，继续说，“但她们毕竟是我娘家人，养育我一场，完全割舍不管，有些难……”
乔守义伸出大手，紧握住她，另一只手抹了抹她眼角的泪，神色坚毅，“翠红，咱们只是不当冤大头了，不是跟娘家断绝关系！往后正常亲戚互相来往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当家的～ ”李翠红愣怔了几秒，泪水瞬间如涌泉般落下，“谢谢～”
“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乔守义说着，带连连摆手。
次日，天露晓白，东方朝晖渐现。
乔三妹半眯着眼睛，如鬼魂般游荡着飘出小屋，才刚踏出院子，没多走几步，就发现自家院柴门处蜷缩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顿时整个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暗道是谁？
抄起根棍子，放轻脚步，凑过去一看，没想到，竟然真被乔兮月说中了，是姥姥，张萍。
见她脸色不太好，正怕出点什么事，不由蹲下身，凑在她身边，摇了摇她：“姥姥，您怎么来了？还是这么大早上的？您什么时候出发的呀？”
“哟，是盼弟啊，我想你爹妈了，就特意让你舅舅一早送我过来了！”张萍慢慢悠悠地从沉睡中苏醒，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拢了拢头发，又在乔三妹的帮助下，挣扎站起，笑得满脸和煦，耐心叮嘱，“对了，不要声张，这么早，你爹妈都还在睡呢！”
“不要通知他们？”乔三妹愣了几瞬，随后快速反应过来，假装什么都没听懂，自顾自得道，“哎呀，您可是最高的长辈，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我这小辈可不够资格陪您！”
还不等张萍开口阻拦，当即扯着嗓子大声喊：“爹，妈，快出来啊，姥姥来啦～～～”
这么一喊，不仅乔守义和李翠红听见了，就连周遭几家邻居，也几乎全都知道老太太大早上造访了！
乔守义心内一惊，随身披了件衣服，就从床上爬起来，快速冲向院子里，亲自将老太太迎接到堂屋，让其落座在上首位置，又殷勤得泡了杯茶，待一切礼节性得准备都做完后，这才开口问：“娘，您怎得大早上赶过来了？ ”
“这还不是你们小弟？昨儿回去后痛哭流涕，说来说去，也没说个明白，我就寻思着亲自过来问问，可是他哪里做得不好？”张萍笑得不带一丝攻击性，语气亲热，仿佛真是什么关系紧密难得的亲戚。
她不提起借粮的事情，乔守义自然更不可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一本正经道： “小弟这都几十岁的人了，怎得还哭了呢？不过是来弟那孩子调皮，玩心大，又是才见着她舅舅，太过兴奋激动，跟他闹着玩呢！回头我训训她”
“是吗？竟然是来弟？那小孩子如今变化这么大呢？想她小时候不多话，我还以为长大了会是个文静姑娘呢！等会儿我可要好好看看！都说女大十八变，我记得招弟这丫头只比来弟大一岁吧！”张萍似乎不太在乎那话有多敷衍违心，嘴角浅笑，，紧盯着杯子里的绿茶，状若不在意得问道。
“是，招弟19，来弟18。”乔守义虽然一时想不明白，她要说什么，但到底还是诚实说出口。
张萍忽得放下茶瓷缸子，两眼放光，神神秘秘说：“我今儿赶过来，除了想看看你们外，还有一桩天大的喜事！”
“好事？什么好事？”李翠红端着才刚出锅的面条，热气腾腾，恰好一只脚刚踏进屋内，就听见尾音，遂好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