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头落于喜被。
纯一对上商姝的视线。
一如既往的温情,此刻看着他,目光更是柔软专注,其中还带有几分道不明的情绪。
总归不是不喜。
安了心,纯一便将方才的思绪抛却。
可商姝还目不转睛,直直的看他,被这般盯着,他又不好意思起来。
微微侧头,和她错过视线。
眼睛颤了颤,他的脸慢慢热起。
是喜欢的。
不然,也不会这般瞧。
两人分明就这么坐着,也未说过多的话,可周遭却不知不觉燃了起来,并不断升温。
“一一。”
商姝终于开口了。
“挑了盖头,你便是我的夫。”
话语并不黏糊,只是说者有意,听者也有心,烫红慢慢爬上了纯一的脸。
他嘴唇弯起,笑着。
他是她的夫。
商姝的夫。
又向纯一靠近了几分,商姝握住他缩起的双手。
“疼不疼?”
看着指腹上或大或小的针眼,她问着。
商姝的字字句句如针,总能准确的戳到纯一的心尖,让他瞬间软如春水。
“不疼。”
他摇了摇头。
当时只想着今夜能披上红盖头,给她惊喜,绣的忘我,全然不知,也未曾感觉到丁点的疼。
如今,没让她失望就是最好。
指腹被轻轻搓揉着,看着商姝动作柔缓,透着十足的爱怜,纯一嘴角扬起笑,也静静的看着她。
将被扎了针眼的手指一一抚过,商姝低头,凑过去亲。
唇与指腹亲密接触。
这两处的碰撞,就好似融水遇到了吹拂的春风,在纯一的心中掀起阵阵涟漪,久久不得停歇。
商姝一一亲着,针眼密集的尤甚。
但轻轻的啄已不够。
她又开始吮。
仿佛这样才能将那早就消亡的疼痛带走,填平指腹受过的委屈。
手指抖了抖,纯一抿唇,死咬住牙。
太过奇怪,也太…太……
呼。
鼻息不稳,他的脸烧起,心口也起起伏伏。
从未有过。
这种感知远比两唇相贴让人心颤身软,满心满眼的关怀,造不得一点假的怜惜与疼爱,使得纯一的心湖潮水泛滥,爱意涨满。
他轻微昂起了头。
接着又眼含水光的看向商姝。
她正柔柔的吻着他的指尖,转而又用了点力,咬着,似是在惩罚。
不过片刻,又不舍得的松了力,亲着。
将惩罚过的又疼爱的亲了许久,商姝才挪开,去吻另一个。
指尖是湿的。还有些热。
更有些许印记。
纵然没有一点儿水渍,可纯一看着,已能想象出大概的场景了。
脑中有了画面,他想入非非,脸皮便更烫了。
眼却又水润润的,整个人如同被水浸泡过的桃花,娇嫩中还有一丝妩媚,有着说不清的惑人风情。
他出神的想,商姝也结束了。
最后亲了亲纯一的小指,她握紧他的手,撤开唇,抬头。
余韵还未退去,纯一依旧沉浸在其中,面容比方才更惹人怜。
商姝看着他轻笑。
纯一也痴痴的望,只是目光始终锁定在她的唇上。
先前总是正常的,此时却异常水润,颜色还比方才深了几分。
倾身和他紧挨着,脸颊相贴,商姝看着纯一,轻声唤着。
“一一。”
这两字是引子,点燃了纯一心中本就欲升起的熊熊大火。
燃起的火苗涌动,很快蔓延,烧了他的心尖。
手不由自主的抓紧商姝的衣角。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夫妻恩爱。
每句话都蛊人,挠的纯一心痒难耐。
看着一脸笑意柔情的商姝,他的唇压过去。
连着五月过去,初入学堂的学子如今可称得上胸有丘壑,腹有诗书了。
学堂上的练习和领悟,私下里反复琢磨体会,日复一日的践行,从不间断、停歇休止,便极有成效。
如今,学有所成的他向授业师长,展示着连月来的成果。
纯一情难自已,主动请缨,商姝也就由着他。
吻的陶醉。
纯一伸手圈住了商姝的脖子。
将毕生所学毫不私藏的全部奉上,他孜孜不倦的向师长讨教。
不谈技艺,稚嫩的学子终究比不上老练的师长,亲着亲着,他就败下阵,全无气力了。
下巴抵在商姝颈间,脸颊相贴,纯一缓和着,呼出的热气不断传到商姝耳侧。
迷迷瞪瞪的人除却缓息,暂无了其它心思,只懂得依赖爱人,将她死死抱紧。
商姝也安抚着他,给他拍背顺气。
“商姝……”
纯一喊着。
“我在。”
听到回应,他安心的闭了眼,不久又睁开,重复了许多遍。
终于缓和了些。
看着眼前玉白的耳垂,纯一又贴过去亲。
不是将唇轻缓的覆上,而是寒风吹冬雪,重雪压竹端,汹涌又猛烈,不留情也不怜惜,将最真实的、本能的、不做增减的情感传递。
学着商姝曾经的做法,他从耳边到了脸侧,又下移,亲她的脖颈。
这回的力也不小。
虽是挥墨提笔,于纯白宣纸作画,却不是皑皑大雪随风飘转,轻缓落地,而是重石投于水中,定要让这片湖为它掀起波澜。
也是春色满园,争奇斗艳,实打实的,竭力汲取养分,傲然生长。
不做半点掩饰,也没有丝毫保留,纯一将全部的爱意挥洒,奉献,呈给商姝。
他继续亲着。
手下用力将纯一抱紧,商姝看着他。
爱屋及乌。
他连她身上的这件婚服也爱惜,从颈间划过,也只是轻轻用唇碰着交叠领口上的虫鸟花卉。
到了腰际。
他咬着玉带,又用手摸索着,去解玉钩。
一点响声。
玉带开了,顺着衣襟滑落至地。
按照记忆,纯一十分熟练的去找衣物的系带,抽开剥离。
婚服繁琐,解了一件又是一件,好似没有尽头。
又抽了一条绑带。
摸着还有几层厚的衣服,纯一动作停下,目露委屈。
稀奇。
商姝盯着他看。
一双眼中除了委屈,不见半分羞涩,此刻被瞧着,也不闪躲逃离,十分的理所应当。
脸颊两侧还有酡红。
他,醉了。
因一盏合卺酒。
“乖。”
揉了揉纯一的头,商姝抓紧他的手,带着他给自己解衣。
这下才快了。
终于摸到熟悉的料子,纯一也不再委屈,三两下解了绑带。
第一要紧的事结束。
他立刻收回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脱下玉带,落地哐当一响。
又是飞龙外袍,长衫短衬,大红里衣。
所有都做完后,他向商姝靠了过去。
抱紧了她。
这下,两人之间再无阻隔,完全亲密无间了。
夜里的所学所记涌现脑中,纯一又去亲商姝。
他有条不紊。
按着步骤慢慢进行。
……
即便是有备而来,千筹万划,可这种事,单他一人不行,努力了片刻,纯一叫着商姝。
“商……姝”
语气可怜极了。
醉酒的人与平日完全不同,不再羞耻,反而会撒娇了,遇事也敢直言。
看着脸色通红,满眼疑惑的纯一,商姝抱他躺在床榻上。
大红喜帐落下,慢慢将两人遮住。
看着面前的商姝,纯一伸手抱紧了她的脖颈。
与外围的明亮隔开。
商姝这才俯身,去亲纯一。
也不温和。
是风起云涌,天际阵阵雷鸣,也是号角鼓吹,征兵踏地,浩浩荡荡。
是狂风骤雨,穿林打叶,声声激越,也是波浪四起,惊涛拍岸,呼啸不息。
呵。
纯一脸色通红,呼吸不稳。
啧啧水声响起,很快又被吞没,再无了声息。
……
脸色绯红,双目失神,纯一望着床顶。
“一一。”
商姝看着他问。
“避火图看的什么?”
“什么……”
失神的人已不知今夕何夕,只傻傻的跟着读。
“避火图。”
商姝又说了。
“避…火…图……”纯一还读着。
“看”
“看……”
“连起来。”
“连……”
声音猛的停顿,好一会儿了,纯一才继续。
“连…起…来……”
完全失了神智,商姝也不逼他,只轻轻的哄,唤着他的名。
“一一。”
缓缓呼出一口气,纯一应下。
“嗯。”
奖励的亲了他一口,商姝又哄着,“方才,我说了什么?”
“连……”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纯一愣住了,眼睫眨了眨,许久之后,昂了头,一字一顿的说着。
“看避火图。”
“要看避火图?”
商姝握着他的腰。
“嗯。”
艰难的应了一声,还学人精似的继续说,“要看……避火图。”
话音了毕,再开不了口,他咬着唇看向旁处。
眼神恍惚。
连带着那大红床帐也在晃了。
缠缠绵绵。
再也忍不下去,眼角沁出泪,纯一松了口,任由嘤咛与呼喊溢出。
也由着声息回荡在这热潮横生的红帐中。
“商姝。”
是一片云在飘了。
恍惚中,纯一出声喊着他最依赖的爱人。
“我在。”
手下不停,商姝附在他耳边,说完,又一点点啄着。
使着劲,纯一圈紧她。
商姝散落的发遮了他的眼,渐渐,又慢慢散开。
像是蒙上了一层纱。
双眼失焦,披着发纱,纯一吸着其中的香。
……
汗津津的。
像是被从水里捞出,纯一满头细汗,一颗颗的划过眉心,滚落。
眼角也早抑制不住的流出泪,晶莹点点,从染着红晕的脸颊滑下。
脖上亦是,遍布印记,似红梅,一朵朵都铺在玉白的皮上,如同画作。
才停了。
商姝搂着纯一,让他缓息。
下巴搭在她肩上,眼闭了又睁开,反反复复许多次,纯一才好些了。
此刻的他是雨打的海棠,在沉浮飘转中终是找到了归宿,稳稳停靠着,也是潮水退去后,难得安闲的鱼,静静待在这片他赖以生存的海域。
疲乏。
眼睫垂落。
就在他要这么睡去时,下一瞬,却反趴在了榻上。
脸下的触感滑顺。
纯一又半睁开眼,去瞧龙凤鸳鸯枕上的一物。
是一页,同避火图无二的纸张,只是……
轻微晃了晃头,他细细看着。
只是,画上的两人是他和商姝,还有,那也是从未见过的……
“一一。”
商姝亲着他的耳垂。
“你要的。”
“今夜好好看着它。”
说完,纯一的腰被固定住,商姝继续方才的事。
克制不住。
闷哼声从口中溢出,纯一被激的伸长脖颈。
太过了,太……
泪一下掉出来,直直砸在那张纸上。
很快晕开,成了小片。
“别哭。”
环住纯一的腰,商姝哄着他。
脸涨得通红,眼中又水光流转,纯一抽噎着,乖乖看向那张绘着他和商姝的春宫图。
殿外,竹苓和百枝默默低头站着。
连月里守夜,对于此事,两人已不惊奇了,便是听着声音也镇定的很。
而嬷嬷却是满脸笑容,甚至将耳放在门缝上听着,越听下去便越欢喜,眼角的褶皱成了菊花。
好一阵过去,她才站直了。
“如此,我便先回了,今夜辛苦两位姑娘了。”嬷嬷笑着说。
她原是来送长寿面的,按着规矩,新人还要共吃一碗长寿面,寓意着往后身体康健,福泽加身。
其实也是想着两人能够和和美美,共度余生,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洞房花烛是天下一大美事,对于陛下和帝君也不例外。
嬷嬷说完就要走。
竹苓和百枝对她行礼欠身,又目送几人离去。
很快只剩两人,她们安静的站着,等待商姝传唤。
宫中还热闹着,而街上的百姓见大臣们陆续出宫,知道这大婚仪式算是结束了,也不再围着,慢慢朝回走了。
万人空巷,齐聚正街,人人欢笑哄闹,这等场景是商都从未有过的。
此刻,从宫门处离开的众人还沉浸在方才的热闹中,心中是既赞叹又感慨,按耐不住,便和周边的人讨论起来。
这之中有人只看到了前行的坐辇,恰有亲见了的人高声说着,他便竖耳听那还陶醉着的人绘声绘色的讲。
这来回涌动的人群,喧天的锣鼓声,震天动地的祝福,相国寺的众僧是看到了也听到
人人都沉默着。
初次听闻商姝和纯一大婚,他们无人敢相信,只因实在想不到纯一还俗竟是因为情关。
修行一事,是关关难过,可,纯一…怎会为情所困。
事到如今,两人真的成了婚,也只能接受这一事实。
都城的热闹不属于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