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拜,纯一用足了力气。
头抬起时,方才的印子便更红了,眉心处甚至透着些青紫。
他站起来,带着东西离开。
跨过门槛时,纯一又顿住了。
看着这块矮小的木头,那日的种种便涌入脑中,翻滚着。
心悦,情不变,等他回来……
想到商姝,纯一闭眼深吸了口气,又忽地睁开,眼神坚定极了。
他不悔。
走下台阶,绕着小径,纯一走向后山。
深夜的凉风徐徐吹着,他小心的捧着包袱,路越来越偏僻,周遭也愈幽静。
走了许久,终于到了,纯一看着面前紧闭着的破旧的门。
他少时好奇,来过此处,当时只觉得竹林茂密,各处的路都一样,转了几遍便了无兴趣,不过他最喜待在木屋里,藏在里面许久,师兄都找不到他。
过往的记忆如书卷般翻过,不久又归于平静。
而如今,这里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手放在木门上,推开。
纯一走进去,静静看着。
还是如此,高树与茂竹,地上铺满落叶。
他循着记忆找木屋,穿过高树间狭小的缝隙,手抵着垂下的繁密的枝桠上,踩着松软鲜少有人踏足的土地。
月华如水,映着万物。
入目翠绿,他来到了一片竹林前,竹或高耸入云,与天际相接,或轻垂着细长的身子,或密密麻麻团在一起。
而他少时藏匿的木屋便在其中。
纯一走进去。
华光渗下,他看着面前的屋子。
虽长年不曾住人,却并不破败,完好无损的屹立在此处。
推门而入。
阴凉,还掺杂有一丝冷气。
从包袱里翻出蜡烛,点燃栽在桌上,他环视四处。
只有些潮,结着蛛网,又满是灰尘罢了。
将床褥器具放下,又将桌子擦干,直到不见一丝灰尘,他才将捧在手里的物件放下,走到窗前。
今夜的月格外华亮,照的这一处的竹子,幽绿。
“你与陛下,佳偶天成。”
“命中注定。”
方丈的话萦绕在耳边。
“是劫,亦是缘,不过是因果轮回,前世今生。”
“既已决定,便顺从心意吧,不必因此生愧,也勿要受制于人言。”
纯一抓紧了窗上潮湿的横木。
他和商姝,是天定的缘分。
或许,他这些年长在寺中,也只是为了和她相遇。
即便苦心修行,研读圣典经法,在见到她时,便会土崩瓦解。
“万般皆可成佛,并非于佛寺里便是通透空灵之人,尘世中也非全是淤泥喧扰,大有隐隐于红尘之人,纯一,修行全凭自身。”
“便是还俗了,也仅是自此不为佛门子弟,不入空门,而佛法与经义,并非僧侣专属,你已读了许多载,自知其益处。”
纯一垂下眼眸。
他熟读经法,也了悟其义,可心定不下来,还是有执念,有贪欲。
不过,现已不重要了。
……
霍行洲来到城主府,直接去找商姝。
“霍行洲求见。”
“进”
门推开了,他走进来,跪在了案桌下。
“末将参见陛下!”
“免礼”商姝正提笔忙着。
“陛下,末将已将城墙上的百姓带下,也安排人去清扫城中了,现上谷城已收回,此战大胜,是否向国内传捷报?”
“你来写。”商姝放下笔,看着桌上的东西。
“微臣遵旨。”
霍行洲才起来,跪坐在一旁的案桌上,着笔。
“哇啊,主人人,你好肉麻哟。”团子躺在桌子上凑近纸张看。
商姝不理。
“哎呀,但是小一一收到后肯定会很开心的,说不定幸福值也会增加。”团子继续说着,想到幸福值,激动的眯了眯眼,小尾巴都乱抖着。
商姝用指尖摸着已干涸的墨迹。
这时,霍行洲也将捷报写完了,他走到商姝身侧,将文书呈给她。
“请陛下过目。”
商姝接过览阅,很快看完,放下。
“行云流畅,内则详实”
“陛下谬赞”霍行舟沉稳道。
“既文书无误,那微臣即刻派人送回。”
“不必”
商姝将桌上的纸张装进信函中,站起,“朕亲自去”
说完,她便将两样东西拿着走出房门。
商姝不做掩饰,霍行洲自然也看到那封信,他望着房门。
陛下亲自去送,那收信的人定极重要吧。
商姝下楼后将文书给了随行的侍从,才拿出信函。
“快马加鞭,送到相国寺纯一手中。”
“是”
侍从小心的接过捧着。
“若他有回信,也务必送回。”
“属下明白”
侍从将信函用锦布包好,连同文书一同塞进胸口,大步上马,离去,所行之处扬起因沾血而格外厚重的尘土,很快便消失了。
团子也目送着侍从离去。
在心里说着,要快一点哦,希望小一一能尽早收到,团子和主人人都很想他的。
又是一阵马蹄声,团子看向声音的方向。
就见竹苓骑在马背上,左右摇摆,她分明害怕极了,却仍艰难的拉着缰绳,试图让它停下来,而疾驰的马儿根本不受控制,依旧向前冲着。
“陛下!”竹苓看见商姝后,高兴的大喊着。
手下一时松了手,那脱缰的野马便跑的更快,险些将她摇下。
她抓紧缰绳,又抱紧了马脖子,在离的更近,看清商姝的脸后,又高喊了一声。
“陛下!”
马快跑到商姝跟前了,竹苓咬牙,死死拉住缰绳想让它停下来,不料马却高高扬起前蹄,朝着商姝踩去。
“啊……”竹苓的心快跳出胸腔,她吓得闭紧了眼。
“主人人!”
在这关键时刻,商姝一脚踹开马,并将竹苓抱了下来。
一阵天旋地转,再次睁眼时竹苓便在商数怀中,她急忙退出来。
心神还不稳,竹苓便急忙跪在地上,语气十分惊慌,“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该万死!”
说着还觉不够,又伸手用力扇打自己的脸。
商数拦住了她。
“马性激烈,与你无关”
竹苓自责的死死咬住唇,眼泪憋不住的流下。
“怎骑马来了?”
“奴婢忧心陛下,那马车又走的极慢,这才选了这个法子…… ”她抹着脸上的泪,哽咽着说。
团子听着,撇了撇嘴。
好吧,好吧,看在你担心主人人的份上,团子不生气了,不过没有下次!
“起来吧”
“多谢陛下。”
竹苓立刻站起来,跟在商姝身后走进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