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姝还站在宫墙处,眺望远行士兵的足迹,看那黑压压的一片向前方挪动。
约莫再过了会,道路上的人已散了些许,她才慢慢下去。
而人潮中的秦玄知和崔予怀都看着她离去,直到视线里的身影消失不见。
秦玄知先他一步收回目光,他敛着心神,坐上马车。
崔予怀还愣愣的看着,神情痴怔,直到服侍的小厮来喊他。
“公子,公子?”小厮忧心的看着发呆的崔予怀。
崔予怀在这一声声的呼叫中才回了神,他僵硬的点头,挥了挥衣袖,回府了。
小厮跟在他后头,疑惑的看向宫墙,见什么都没有,也没头没脑的回去了。
商姝下了宫墙后,便阔步迈向养心殿,去批奏章。
秦玄知却并未回府,而是去了相国寺,下车后他看着寺门上的额匾。
她几次三番来此处,是为何事?
怀着这样的心思,秦玄知走了进去,目光略带审视的看着院内。
寺中寂静,僧人和来往的香客都默不作声,他去大雄宝殿烧了柱香,出来后,便四处转着。
相国寺是国都名寺,秦玄知自幼被秦夫人带着来过不少回,也知晓寺中有个少年得道的高僧,名气极大,不过他自入仕途便未曾来过,并不知纯一为谁。
只是从秦璇薇口中听说过,相国寺里的僧人纯一,样貌长的极好,颇受商都女儿家的喜爱追捧。
秦玄知便随意的转着,去了钟楼鼓楼,正要迈进伽蓝殿,却是止步退了出来。
他看着眼前的僧人。
仅从直挺的后背便可窥见其风姿。
年少,心性佳,参悟诸多佛法,于佛下极有耐力,想必这位便是纯一法师了。
秦玄知走进去,于远处看着双手合十的纯一。
眉目清冷又带有慈悲,面如冠玉,唇若粉桃,如今跪于佛祖之下,更是圣洁无瑕,如皎皎明月般,让人心生退意不敢靠近。
单是这世间少有之绝色面容,也难怪诸多大家闺秀动心了。
再者,为佛点化者,通达平和,带有佛性,仅仅是盯着他看了几瞬,秦玄知心里也清净了不少。
这相貌配着气质,确实会引得人频频回首,巴不得驻足留观。
秦玄知突然想起商姝。
那她,她屡次来这里,除却国事,是否也是为了这位天人之姿的高僧?
起了这层心思,秦玄知便想试探一番,默默来到纯一身旁。
“法师,多有叨扰”
纯一睁眼,慢慢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神色平静道,“施主”
“我想求一求姻缘”
“阿弥陀佛,施主,缘起缘灭,勿执妄念,莫强求”纯一微垂着头。
“法师教诲的是,可否算得出秦某此生良缘?”
“千帆过尽,故有渡口”
“但,秦某此生怕是再无它愿,只想尽力一试”
“缘尽缘灭终有时,施主须放下才有所获”
秦玄知听着心中一震,再问不出话来,草草说了句‘多谢大师’,便脚步慌乱的退出来。
出了门,他站在阶下望着里面的威武罗汉,心乱如麻,接着,直接向寺外走去。
纯一直到他离开才抬起头,仅朝外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面相极佳,官途顺畅,但眉目间却有执念,情路坎坷,若放不下定受磋磨。
纯一又跪下,念咒诵经。
而秦玄知脚步匆匆,逃离般的出了寺门,马夫已赶起车,他心绪还是不定。
缘起缘灭,执念,强求,却有渡口?
他与她当真无缘么……
可这世间的女子,唯她独一无二。
马车到了秦府,车夫叫了许多回秦玄知才后知后觉的下来,他茫然的走进府中。
丞相已同夫人女儿用过膳,恰有同僚拜访,就去书房与人谈话去了,只是丞相夫人和秦璇薇还等着。
见秦玄知怅然的走进来,秦夫人便来到他身边关切的问,“玄知这是怎的了?如此失神”
秦玄知未回话。
“我知晓,哥哥怕是得了相思病,故而这般”秦璇薇答道。
“你这丫头”
秦夫人嗔了她一眼,但见秦玄知默不作声,眉头紧皱,便觉着她说的有一番道理。
“玄知,可是……”她问不出口。
秦玄知艰难出声,“母亲,无事,只今日于街中送兵将出城,观百态别离,有些伤怀罢了”
“儿还有事,先行退下”
秦玄知说完就回自己的院子,丞相夫人眼神复杂的看他离去。
“自古别离苦,哥哥却未曾像今日这般怪异,母亲,我怕是说对了”秦璇薇也望着他的背影。
丞相夫人叹了口气,“我实在想不出是商都里的哪位姑娘,你哥哥也闭口不言”
“情这一字,难呀”秦璇薇靠在椅背上。
“哥哥尚且如此,那相国寺里头的高僧纯一怕也亦是,都被情难住了,困着了”
“薇儿”丞相夫人语气重了些。
她向来敬佛,连带着寺里的和尚也尊重,是听不得人议这些的。
“母亲,我知道的,如纯一法师之类的高僧是与佛结缘者,受其点化,从不生情,唯有人间大爱,慈悲为怀也只为普渡众生,是万万不会被情困住”
“女儿以后也会少看和尚还俗的话本,多读些有用的书的”秦璇薇领教似的说。
“这便对了,陛下礼佛,我等子民也该效仿,礼待天下之僧,况纯一年纪尚轻便能悟佛法,与常人不同,以后千万慎言,不可再说之类的话,免得哪一日冲撞了他”
“女儿晓得了,谢母亲教诲”
商姝于宫中批奏章,纯一在佛祖前念咒祈福。
目送士兵出城关心战事的官员相约商讨着,送子送夫出征的人伤心过后也都归了家,去相国寺拜佛听了老妇一番话后的百姓议论不休,争相传颂当今陛下的功德与仁爱。
这一日也就这么过去了。
而商都的事如何,国主百官家人怎么关切,郭引及众将士并不知晓,他们已出城,一路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