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了家,走进房间里,沈迟便琢磨起菜品,一页页的翻书查找,他今日要做一道简单易学的菜。
看的入迷了,嘴也跟着动起来,完全没有发现他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殷姝不知何时进了门,看着他专注的翻书,听着空中响起的清甜绵软的朗读声。
“沈迟”殷姝叫着迷醉于书中的他。
沈迟听到殷姝的声音,立刻回头,下意识的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殷秀才!”
听着声音,他一下子愣住了,不敢相信声音的来源,怯懦着嘴,张开又合上。
“迟迟,说一句话”殷姝哄着他。
沈迟张开嘴,先是努力的啊,果然从嘴里发出了啊字。
他的嘴立刻闭上,牙齿死死的咬住唇,不敢相信的晃脑,但因为情绪激动哽咽,发出了一个类似嗯的音。
“别咬嘴”
殷姝走到他跟前,用手拨开了他的牙齿和嘴唇,下唇瓣已是满满的齿痕了,斑驳不堪。
殷姝细致的抚着,不一会儿唇瓣上的痕迹就消失了,恢复了原有的纹理。
沈迟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哭声也渐渐大起来,整个人抽泣着。
殷姝搂住了他,任凭他发泄情绪。
沈迟这次并不是为悲伤和痛苦而哭,他喜极而泣,为他从幼时失去的声音而泣。
他双眼通红,喉管中发出不可控制的呜咽,吸着鼻子紧紧的抱住殷姝。
沈迟哭的时间很长,像是要哭尽他过往所有的委屈与难过,要向殷姝倾诉他幼时失声是多么的无助与绝望,也想告诉她,热水触及喉咙的那一刻,是多么的烫,多么的痛苦,让幼小的他哭尽了眼泪。
哭声渐渐小了,到最后只有沈迟吸鼻子的响动和用鼻音发出来的呜呜声。
“不哭,迟迟不哭”
殷姝抹去了他眼角最后的泪,一手托着他的腰把他抱起来,小心的左右摇晃。
这个动作让沈迟心都软了,就像是母父抱紧年幼的疼爱的孩子,哄着哭闹的他,平白安心的很。
沈迟把头埋在她的肩膀处,眼睛里细细密密的泪又出来了,砸进了殷姝的衣服里。
殷姝摸着他柔软细嫩的后脖颈,时不时捏动,让沈迟放松着。
终于,外衫上的水不再蔓延,指尖也触摸不到掉落的水滴了。
沈迟才侧过头,把脸转向殷姝,不停的喊着她。
“殷秀才”沈迟声音哑哑的,还能听出剩余的哭腔。
“嗯”殷姝应下。
“殷秀才!”
“嗯”
沈迟一遍遍的叫着,殷姝次次都回,他语气便越发肯定,不复之前的试探。
“殷姝”沈迟小心翼翼的喊出了殷姝的名字,眼睛一瞬都不眨的盯着她。
“我在”
“迟迟,殷姝陪你”
殷姝语气温柔,低头与他对视。
沈迟落进了殷姝的眼里,殷姝也在看他,被泪水浸过的眸子很是澄澈,但打湿的睫毛倾斜微展,就像是在雨中振翅的蝶,脆弱中透露出坚强。
殷姝把头压的更低,两人的睫毛接触了,交缠在一起。
沈迟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快到让他忍不住张嘴呼吸,可下一瞬,就被殷姝捕捉了。
是两片云融合在一起,传达给彼此不同的感觉,是溪流汇进了湖泊,更新着水质,泛起点点涟漪,荡出片片清波,是古树的老根扎进了地里,往底下去,不断汲取着养分。
沈迟要晕了,这一次比任何时候都猛烈。
暴雨吹打着窗,将木板打的噼啪作响,烈风卷刮着屋头的瓦片,掀起又落下。
晴日出来了,一切又回归平静。
沈迟扭动着头,错过她,用鼻和嘴呼吸着。
“迟迟会说话了”
殷姝伸手揉捏着他的脖子,帮助他缓和平复。
沈迟慢慢找到了节奏,呼吸顺畅起来。
殷姝放在他脖子处的手还没有拿开,沈迟双颊染上了片片的粉,如春日里盛开的烂漫的花。
对上殷姝鼓励的眼神,沈迟也试着开口。
“我会说话了”
“迟迟真棒,好厉害”
“我…我厉害”沈迟不知怎的开始学舌,重复着殷姝讲过的话。
殷姝轻笑,就这么抱着他走到院子中去。
夏日初始,晚风还有些凉,徐徐吹过,浸润了沈迟滚烫的心。
两人还没有分开,沈迟面对着厨房,才想起他一开始要做的事。
“我…我要下来”沈迟的话语里染上了羞,声音极细小但吐字很清晰。
殷姝动手拍了拍他,他便如那惊弓之鸟瞪大眼睛,僵硬着身体,脖子直直的伸展。
沈迟觉得自己如夏日里锅中刚端出来的一屉小笼包,冒着热气儿,等咬开包子了,里面还是源源不断的气。
殷秀才她怎么这样啊,怎么可以拍他的,他的……
看着沈迟不可置信,一副惊呆了的样子,殷姝把他放了下来。
脚踩着地,沈迟整个人还是飘飘的,晕乎乎的在原地懵了一会儿,然后火速提起裙摆走进了厨房。
铃兰步摇簪有节奏的摆动,伴随着脚步发出附和,沈迟的心久久平静不下来。
但剧烈的饥饿感又将他从那种晕眩中抽出,沈迟挪到了灶台前,开始烧火。
烟筒里的炊烟袅袅升起,沈迟回忆着他刚才看的菜谱。
什么先做好酱汁,再把肉和菜腌进去,几时放什么配料,火候要把握到哪种程度。
沈迟专心起来,动作便有条不紊,只是今日他不像往日,可以直接叫出各种物件的名字,实在不能压抑心中的兴奋,每弄一样就要叫好几遍东西的名字。
到最后,菜都煮进锅里了,他嗓子却哑到不行,可还是高兴的坐在方凳上,对于说出的话如数家珍。
“这是火,那是桌子,我坐的是方凳,一会儿要和殷秀才一起吃饭”
“锅中是从书上看到新学的菜,今天吃的是汤饭”
殷姝进来时,沈迟就是这样,念叨着不同的东西,能说出来就高兴的给自己鼓掌。
殷姝也不打扰他,就倚在门口看。
此时的沈迟像是不死不活的幼树攫取到养分,抖落掉发黄枯死的叶,长出了鲜绿,散发着蓬勃的生机与活力,比起往日的他,灵动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