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交代,你到底跟陈总是什么关系?”回到办公室,芳芳被婉莹堵在茶水间逼问。
“我也还没搞清楚。”芳芳如实交代“我们真的是高中同学,后来她就出国读大学,慢慢就断了联系,现在这个情况明显是有些信息差和身份认同问题,所以我也还没搞清楚。”
婉莹眯着眼睛揣摩了一会儿芳芳,暂且相信她这段话,不过“她哥是怎么回事儿?”
“她哥呀……”芳芳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给乔木森在自己的人生中做定位。说是男女朋友不够准确,毕竟谁也没给过谁这样的名分;说是高中同学又显得生分,不仅没法说服婉莹,甚至没法说服自己,想了又想,最后落在了一个精准的词汇上。“她哥是我的高中同桌,对,同桌,我们是同桌。”
“同桌?”肖婉莹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跟她哥是同桌?芳芳,你是不是觉得我傻呀,还是不把我当朋友?我怎么听陈总的意思,你跟她哥更像是同床的关系。”
“真的,只是同桌。”芳芳的眼神坚定的就像是在说入党宣言。
“那她管你叫嫂子你怎么解释?”肖婉莹提出了一个芳芳也想知道的问题。
“我跟她约了下班后去咖啡厅……叙旧,要不你这个问题我先去跟她对个答案回来再告诉你?”槐芳芳一脸'我也很疑惑'的表情,说服了婉莹。
“好吧,那你晚上就给我打电话说,不然我肯定睡不着。”婉莹知道芳芳没有骗自己,但是这个事情确实太玄太吸引人了, 不听明白怎么能行。
直到芳芳的燕麦牛奶都变成了凉的,直到对面的冰美式里已经没有冰了,陈安妮才踩着高跟鞋走到了咖啡厅。
“对不起啊,开了个会结束的有点晚。”安妮一坐下就开始抱怨,“在国内当职业女性真的是太难了,这个高跟鞋简直就是折磨。”
原来她私下里还是这个性格没有变,白天在公司看到还以为已经蜕变成了另一个人,芳芳笑着,感觉回到了十年前“那你要不要把鞋脱掉,在地上垫几张纸先歇歇脚,走的时候咱们收拾好就行了。”
“没事儿,我再习惯习惯,估计过几天就适应了。”陈安妮笑了笑,拿起了面前的美式喝了一口。“不过你怎么在这儿啊,我一直以为你在国外呢。”
“我?在国外?”槐芳芳的吃惊程度不亚于中午听见陈安妮管自己叫嫂子。
“对呀。”陈安妮把杯子放下,随手把西服外套脱掉,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椅子上“我哥读完大学就回国了,一直对外声称自己有个女朋友在国外,推掉了所有的相亲,而且去年还偷偷结了婚,你可别告诉我,他说的不是你啊。”
不知道听到这段话心里是什么滋味,芳芳只觉得嘴里有点苦,端起咖啡来小抿了一口,结果发现更苦,只能苦涩的笑了笑“那不是我,一直都不是我。”
陈安妮看着槐芳芳的脸,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紧接着自己的表情从不可置信到尴尬紧张“我……我跟我哥这些年也没怎么接触过,所以这些事儿也都是听我奶奶说的,也可能是说的不对。”
“没关系的。”槐芳芳马上说到“听说他过得不错,我也挺开心的。”
陈安妮试探着尴尬着,拿起已经不冰的美式喝了一口,发现异常苦涩“那……你这些年怎么样呀?”
“我?”芳芳庆幸她终于开始转移话题了“我这些年过得很不错,糟糕的事情在以前已经都体验过了,没有更糟糕的事情能发生了,所以都还挺好的。”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沉默过后,陈安妮还是觉得有点难为情“芳芳,我真的不知道那不是你。”
“嗯,我知道。”槐芳芳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大学的时候乔家经历变故,乔木森和陈安妮两家不再往来,自己也在乔木森的要求下跟陈安妮断了联系,所以陈安妮对后面自己和乔木森的事儿一无所知也不足为奇。
“我有时候是真的很怀念小时候。”看芳芳没有真的计较,陈安妮靠在椅背上,开始了自己的倾诉。“小时候不管我跟我哥起了多大的争执,家里大人都不会干预,他们坚信我们俩能自己和好,我俩也确实每次都忍不了几天,就开始互相找对方。后来慢慢长大了,我们就不吵架了,虽然还是会拌嘴,但是再也没有小时候那种争执了,我以为我跟我哥这辈子就会这样兄友妹恭下去,谁知道呢,大人们吵起来了。”
想到当时乔木森打电话来说起家里的变故,强撑着告诉芳芳说没关系,事情都能得到解决。芳芳帮不上,甚至连安慰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那么要强的人,却在电话里都能感受到无奈和绝望。
“我这些年太累了。”陈安妮叹了口气,看着芳芳,努力挤出来一个微笑“家里的事儿太多人在等着看笑话,所以一点都不能让别人看出来我的难处,不仅如此,还得拼命努力的做到最好,生怕别人对我、对我家里评头论足。大家都觉得我厉害,取得了好成绩,混到了好地位,但是没有人关心我饿不饿、累不累、难不难。”
“你是个女孩子,可以歇歇的。”芳芳看着眼前的陈安妮,知道他们家的人都是这种要强死撑的个性,想到她当时可能面临的处境和她选择迎接命运的方式,不由得为她心疼。
“这种话,除了我哥,也就你能跟我说了。”陈安妮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了烟盒,但又想起来是在咖啡厅,于是只能把烟盒又塞回了包里“所以呀,因为我哥和你都不在我身边,这些年就没人告诉我可以歇歇。”
“你应该少抽点烟。”芳芳注意到了陈安妮的动作,下意识的劝阻。
“抽烟、酗酒。”陈安妮笑着晃了晃头“如果连这些都没有了,我可就真扛不住了。”
芳芳不知道该如何劝她,依稀记得最后一次和乔木森见面的时候,他也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一个下午抽掉了一包烟,害得自己回去喉咙嘶哑整整一星期。
“跟你说这些,也是笃定了我哥肯定跟你都说过。”陈安妮叫来了服务生,请他给自己加冰“也知道你的性格不会嘲讽我,不然连你我也一样不说。”
“你不用在我面前隐瞒什么的。”芳芳叹了口气,纠结着该如何开口“说起来,就算没有你哥在,我们也是很好的朋友,不是么?”
“可是在我和乔木森中间,你选择了他呀。”陈安妮加冰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用一句玩笑的语气把这句话说了出来。“一开始我是介意的,因为自从你出现以后,在他和你之间,我就一直是选择你的。但是后来我就想明白了,我们虽然是很好的朋友,但是我哥对于你而言,始终是不一样的。伴侣和朋友,要是我,我也知道该怎么选。”
“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陈安妮笑了笑“如果没有他,我们也不会认识的。”
喝完咖啡,陈安妮邀请芳芳一起吃晚餐,芳芳找了个不够聪明的理由推辞了,陈安妮没有强求,只说自己刚回国对哪里都不熟悉,确实该先回去倒时差,这次放过芳芳,下次一定让她做导游带自己在这个城市好好转转。
公交车站全都是人,想到挤公车的难度,芳芳选择了步行一段时间,错过晚高峰再坐公交的方式消磨时间。其实不是不想和陈安妮一起吃晚饭,只是现在的状况让自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亲近的故人,需要些时间来调整,也需要些时间来找到自己合适的角色。
沿着公交车站一路向西行,芳芳想起乔木森家刚发生变故时,乔木森连夜打电话给自己时候的窘迫,那是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焦虑,一向云淡风轻、玩笑人生的人变得紧张兮兮,语气中强忍着哭腔,想跟自己分享人生的不堪,又怕分享过多被自己看轻。
“芳芳,我家里出了挺大的事儿,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是能不能请你方便的时候去我家里看看我外婆,我担心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气坏了再生出些别的毛病。”乔木森当时是这样说的。
“你先别着急,你家里怎么了?”当时的槐芳芳,虽然没有答应乔木森的追求,但却已经把自己代入到了乔木森女朋友的角色,把乔木森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情看,把乔木森的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看。
“真的是很一言难尽,甚至我自己也还没搞清楚,就是我爸妈和陈安妮的爸妈出现了一些争执,牵扯到金钱、利益,很严重,听说已经在老宅闹了好一阵子了。”乔木森小心翼翼的选择自己的说法和措词“我今天才知道个大概,也不是很具体,我只是很担心外婆的身体……”
“好,我明天就请假回去看外婆,你在外面千万别着急哈,有什么事儿我就告诉你。”当时不知道事情严重性的芳芳一口答应下来,并嘱咐到“放心吧,这边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