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此不算远的校门口。
传达室的老头正捧着厚厚的报纸仔细,只听见雨中传来了刺耳喧杂的机车轰鸣声。老头将老花镜向上扶了扶,眯眼向大雨中望去,似乎是有那么一辆机车,正向这里极速驶来。
唉,又该忙活一阵子咯。颤颤地从桌子上拿起登记表和笔,他慢吞吞地走到了门口。学校可伸缩的电子门虽然不到两米高,但是应付这些外来人员,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就站在传达室门口,等着即将来临的那个人。
骑在机车上的人一身黑色赛车服,同样黑色系的头盔遮住了整张脸,只露一双冷酷的眼。不到50米的距离便到校门口了。他看着紧闭的电子门,熟练地换档,将速度提至最大马力,车子就像疯了般飞速驶去。
不到10米,他用力地将车扬起,整个人便和车一起腾空而起,径直越过了电子门,往校内驶去。
老头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如此大雨中,那个人,是在玩什么把戏?不好,万一出事情那可就不好了!
老头又慢慢踱回了屋内,拿起电话摁下了几个键。“喂,110吗?”
雨点,越来越急促了。像是要吞噬一切,密集地铺展开来。冰冷的风,卷着大颗的雨,迫不及待地砸了下来。
他骑着机车逐渐放慢了速度,笨重的头盔压得他的头有些沉,衣服也湿透了。即便视线有些模糊,他依旧看到不远处的场景。呵,打群架吗?抿成直线的唇微上扬一丝冰冷的弧度,他握着机车柄,戴黑色赛车手套的手一用力,车喷出浓郁的黑烟,又再次加速驶了过去。距离的拉近,使得他的视线清晰起来。
他看见两个交叠的身影,看见台阶上一群愣住的人。再然后,起初被压在下面的那个女生似是用尽全力挣扎了起来,将原本上面的那个女生推倒在一边。
幻幻连嘴边的腥红都顾不上擦,卸下身上的白色背包,就砸了下去。Ann再次惊叫,台阶上面的女生更是吓得忘了呼吸。幻幻眼神凛了凛,浑身湿透,只是容颜越发地倔强。
“你们还不赶快来帮忙!!”Ann大声吼着,心里却有劫后逃生的感觉。还好她习惯性地护住面门,仅仅是手臂被打得生疼。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对幻幻的态度和认知有了一定的改观。原本以为这只是个会作的大小姐罢了,没想到下手还真的挺狠的。
只是因为幻幻这次的举动而被吓到,她直到现在才想起应该来找人帮忙。上面的女生面面相觑,然后稳了稳心态,就装出不怕死的样子,奔了下来。但是她们的速度不够快,还未奔下,耳边便率先传来了机车的轰鸣。
一群人抬眼,一辆机车闯入了视线,稳稳地打了个弯,在雨中慢慢地停了下来。那骑着机车的人一只脚踩在了地上,暗黑色的头盔看不见长相,只是听到了他冷酷的声音,不带一点点的温度和起伏。“哪个是洛朵幻?”
他似浴血修罗,浑身散发着无尽冷咧的杀气。
淅淅沥沥的雨,依旧不停。
学校的路灯已经提前打开,笼下淡淡柔和的光,也有雨滴飘洒的朦胧。投下的光束,映在了他的身后。气氛,安静得很诡异。不仅是那些惹事的女生,就连站在躲雨地带的学生,也只敢用余光偷偷地打量危险地带,大气也不敢出。
他侧了侧身体,声线拔高一度。“洛朵幻在哪儿!”语调中的威胁,不言而喻。小太妹们这才起了反应,七手八脚地从地上架起了幻幻,几步过去推给他,“这……这就是……”
然后再回去匆忙地将Ann扶起,眼里的畏惧显而易见。即使她们平日里一直叫嚣着她们什么都不怕,以至于横行霸道地很有理由,可是这个人,却是让她们从心底生起恐惧。那种嗜血的味道,不寒而栗。
兴许是刚才摔下去和受了伤的缘故,幻幻的步子没有办法稳妥,随着重心的倾斜倒在了机车的后座。他则伸出有力的臂膀,拦腰把刚勉强要站起来的幻幻抱了过来,按在了他前面的前座。
幻幻毫无意识就撞在了他的身上,全身的酸痛和滂沱的大雨让她的眼睛有点睁不开,她只能低下头微睁开一些拉了拉向上翻起的衣角,白色的铅笔裤已经污泥点点。在众人仿佛看“英雄救美”的戏码的痴呆目光中,他发动引擎,旋动手柄,机车喷出一长串黑烟后,他载着幻幻,潇洒地扬长而去。
Ann被女生扶着,嘘寒问暖,百般讨好的嘴脸让同样浑身疼痛的她皱着眉头,冷着一张脸。她的眼落在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上,闪过一丝疑惑。那个人,给她的感觉,怎么会……那么像他……
但是,疼痛却不打算给她任何深入思考的机会。她吼道,“还不赶快扶我上去啊!想淋死老娘啊!!”
女生们缩了缩脖子,似是被她的高分贝吓到了,相互挤眉弄眼,将Ann慢慢地扶上了台阶,进入躲雨地带。
在场的学生怕是平时受尽了这干人等的欺负,心里均不由自主地幸灾乐祸。虽然现在不能够仰天长笑来表示他们的喜悦,但是看到Ann第一次被低年级的女生给打了,也算泄愤了。
地上的雨水,越聚越多。雨水落下时,砸在水坑里便泛起丝丝涟漪。他载着幻幻向校门口驶去,而她就安安静静地窝在他的胸口处,不挣扎也不闹,仿佛是睡着了的婴儿。
那传达室的老头正在打开电子门给要回家的学生,他却是心里冷笑。若是想逮住他,怎么会蠢到不守好门?不再迟疑,他用力旋动机车的手柄,车轮的加速激起飞跃的水花,颗颗剔透。
幻幻也被突然的加速影响到,脑袋在他结实的胸膛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她微睁了睁眼,眼里首先映入的是一团浓浓的黑。那漆黑的颜色,是那个人的衣服。
她伸出手拭去了一些雨水,反手抵在额头上,看着面前的景色。她看见了要回家的学生家长们诧异的神色,看见传达室老头满脸的不可思议,看见了不远处驶过来的警车。在听见刺耳的警鸣声的同时,也听见了他零下几十摄氏度的声音。“抓紧我。”
幻幻放下了手,抓住他腰间的衣服,然后闭上了眼。
她,似乎知道他要做的事情。
机车和警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两辆。”他低低地说,将头盔稳了稳。两辆,还不值得他放在心里。
他快速地卸下右手的手套,塞在了他们之间,握住了手柄。他们和警车的距离,已逼近警戒线。
他瞬间将速度加到最大马力,放开双手,左手环住了幻幻的腰倾了下去,右手从背后掏出一件冰冷的硬东西。车速猛地慢了下去,甚至开始倾斜,他熟练地拉开那东西的保险,右手向前拿着它灵活地转了一圈的同时,手指迅速地回扣,轻微的声音传了出来。
“吱——”前面那辆警车的右前轮凹了下去,轨道开始偏离原定的,扭曲的路线引得一片惊呼。后面的那辆上驾驶的人大惊,忙控制方向盘转弯。
等到他将机车硬生生地擦着地面,转了个弯继续稳稳前进后,两辆警车已经惊险地互相擦过,停在了大雨中。
他和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似乎也听到了警车内里的咒骂声。幻幻松开了环在他腰上的手,有些吃痛地用一只手扶住了自己的腰。刚才的猛然弯身,触碰到了她的伤口。
她用力咬了咬唇,用空着的那只手拿起那只手套,在他的面前晃了晃。“这个给你。”
他看也不看,视线望着前方。“你家怎么走的?”
“什么?”
“夏哲越让我接你的。”
“可不可以不要带我回去?”
“什么?”他显然不理解。
幻幻道,“我现在没有家了,那里,也不是我的家。你随便把我丢在旅馆算了。”根本不是青春期的少年在闹离家出走,而是无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