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音学院。
幻幻的缺席,在班上引起轩然大波,各种版本夸张虚浮,却在夏正娜踏入教室后戛然而止。看着她的视线缓缓的扫过后排那个空着的位子,很多人都怀着忐忑的心情。对于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一无所知。
夏正娜只是将厚实的讲义,放在了讲台上,面无表情道。“上课!”
灰沉沉的天空,飘起了细雨。
安静的街道上,除了偶尔车辆驶过的轰鸣声便是撑着雨伞悠悠而过的行人。似乎没有人,愿意去叨扰这一片祥和。然一个女生,却在雨中风风火火得赶路。
她穿着洁白的连衣裙,凌乱的长发被雨水打湿,湿嗒嗒的贴在了衣服上,冰冷的风拂过,她的裙角不安的摇动。她瘦弱的身体在雨中颤抖,匆促的脚步不时踩到泥泞的水坑,染尘的水滴,便固执地倚在了她的衣角,留下点点痕迹。与她擦肩而过的行人都会下意识的转头看她离去的背影,不明白,在这样一场雨中,她那么紧张,究竟是为了什么。
待到了那熟悉的豪宅前,她的眼中才闪过一丝慌乱。大门已被记者团团围住,而警察则守在那里,防止泄漏什么口风。幻幻定了定心,硬是挤入了密集的人群。她对周围异样且厌恶的目光视而不见,浑浑噩噩地来到了大门口,手执警棍的警察一把按住她,“对不起,这里不允许进入。”
幻幻恍若未闻,仍是执意的向前靠。哪怕……一厘米也好。
另一个警察开口道。“把她强制性带走,现在这个时候,怎么什么人都想往里走啊?”那按住幻幻的警察赞同的点点头,便抓住她的手腕往外拽。
幻幻终是急了,拼命地要甩开那警察的手,眼眸里蒙上一层雾。“这里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可以进去!”她沙哑的嗓音夹带着哭腔,容颜倔强而苍白。
警察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不由自主地一松,幻幻便踉踉跄跄地跑了进去。
两个警察对视了好一会儿,最终是心软了。“罢了,谁家死爹娘不苦啊?”
那熟悉的一切,眨眼间成堕落的天堂。家里的佣人已被全部撤走,整个家都被阴影笼住。她摇摇晃晃地上了楼,推开了一扇虚掩着的门。屋里贴满了合影,只有她和母亲两个人的合影。照片上的母亲,尽管是在微笑,但眼里的那抹忧伤,她似乎现在才看清。
她的手拂过母亲照片上的容颜,泪水再次决堤。“娘……”她的声音完全嘶哑,“娘是不是想爹爹了,所以娘先去找爹爹了?娘再陪幻幻说说话好不好?娘……幻幻保证不会耍公主脾气了……娘,幻幻不要没人疼……娘……”
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她才能够不要那么冰冷的自己。她现在,无依无靠,落得了寄人篱下的结局。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重重磕在了地上。
娘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阴霾的天,灰蒙蒙的不带一丝温度。飞驶的列车,在田间小道上穿梭。
“幻幻,吃点儿东西吧。”夏哲越来到了软卧的床铺,坐在了穿着朴素的女生旁边。
他的手里,拿着刚刚买来的热气腾腾的盒饭。
她却看也不看他,抱着怀里的精美骨灰盒,目光无神。
他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拿她没办法。幻幻母亲的葬礼是低调进行的,而不过几天的时间,她便瘦得不成人样,后背两块蝴蝶骨深深地凸了出来。幻幻的母亲走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意料不到。
而更出乎人们意料的是,幻幻的继父,也只留下了庞大的遗产就撒手而去了。然这些遗产,幻幻的父亲似乎提前立了遗嘱,只是遗嘱中,未将幻幻的份写进去,只是全部留给慈善机构。
也就是说,幻幻分文不得。
而在配合警察作口供的时候,她也是明显的一副心不在焉。这种奇怪的模式,引发了商业和媒体界疯狂热嚣的讨论。而两人的死因,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虽然……算了,过段时间再和她说吧。
夏哲越怎么也不觉得自己这样划算,推掉了那么多约会,也什么酬劳都没有,就和小跟班没什么差别。唉,和冰美人在一起真是遭罪。
某人似乎已经完全忘了前段时间还想泡妞来着……夏哲越想起临出发前,夏正娜对他说“小越,你陪幻幻去她的老家,以后,多帮我照看她,那么你那些破帮派的事情我就不管你了。”
这条件很诱人,他勉为其难,就答应了吧。
手机里电话短信不停,都是妹子发来的询问和暧昧情话,他倒乐得如此,忙的不亦乐乎。
窗外,那里的风景逐渐的熟悉起来。娘……我们马上就要回到恒源村了。
同一个地点,不同的时间,却是不同的光景。
桃花若是什么象征物,定是她与那笨哥哥的定情信物吧。她轻抚上斑驳的树身,细细的摩擦。有小羽哥哥在,幻幻永远不会怕呢。将脑袋贴了上去,她缓缓的闭上了眼。小羽哥哥以前总是对她那么好,让她幸福的有些难过。她不敢睁眼,因为她真的怕了…
她怕看见桃树前方不远的孤零零小坟,更怕上面刻着的他的名字。如今她真的是一个人了。她以为到了恒源村,就会看到小羽哥哥,却失望了。娘走了,小羽哥哥也走了,物是人非,她还剩下什么。心中酝酿了很久的期盼,娘美丽忧伤的模样,小羽哥哥温柔的眼,最终都成空。
一阵风吹来,桃花瓣零碎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坐在已经长大的桃树下,头靠在树干上,寻求最后的暖意。粉红的花瓣,落英缤纷。
“嘿,介意我坐下来吗?”不知什么时候,旁边多了一个人,酒红色的碎发懒懒地蓬起,丹凤眼似笑非笑。
他的意外出现,出乎她的意料,这个属于她和小羽哥哥的秘密基地被外人侵入,让她心里不自觉防备。
夏哲越看着她脸上不像欢迎的神色,了然地笑笑,“我说洛朵幻,我现在好歹算护花使者,你别老是不给我好脸色。”他笑嘻嘻地坐了下去,幻幻立刻离他的位置再移了几步。
太近的距离,她觉得没有安全。
这动作落在夏哲越眼里,却是好笑。只觉得是一招庸俗的欲擒故纵罢了。冰美人他不是没有追过,大多都是装了一副外表撕了外表,不过就是如此。
两个人肩并肩的坐在桃花树下,远远望去,像是一幅很美的风景画。
夏哲越道,“当年你母亲海冰妍是风尘场地中最负盛名的小姐,接人无数,而唯一让她心动并与其远走高飞的只有你的亲父亲。”
他的神色风轻云淡,目光似有似无的略过小坟。“恒源村,便是他们幸福的归宿之地。只是你现在的继父恨得咬牙切齿,找了一些道上的人活活将你父亲打死。你母亲以死相逼,吓退了他们。只是意外的是,你母亲带着年幼的你去了那里,找到了你继父,做了第二嫁。而你,也成为了富家千金。”
“你想说什么?”她目光盯紧了他,这是她的故事,她当然清楚后面的故事。
她不过是个靠美貌的母亲攀上富贵人家的小公主地位的人,难道是打算讽刺她吗?
夏哲越无所谓一笑,“告诉你一些你所不知道的真相罢了。你母亲顾忌孩子带来的影响,一直没有为你的继父生下一儿半女,想来让你的你的继父有点不悦。后来你母亲利用各种手段结识人,然后从一个道上的人那儿买了慢性毒药每天给他服下。因为这样的工作很隐蔽,所以大概你继父无法察觉他正在享受慢性自杀的痛苦,当你母亲听到风声说你继父要把你送给他朋友时她再也耐不住性子了,用十倍的药量活活毒死了他。然后自己,便割腕自杀了。”
他所知道的真相,还太浅显,还有很多未解的谜团。这些还是夏正娜告诉他的他只能算个讲故事的。至于信与不信,他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