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怜了！”
羽柔、秀秀她们都被留在营地，只有完颜容是个孩童性子，非要磨着跟来。
此刻这个心思单纯的女子，被眼前那些衣衫褴褛，疲弱不堪的灾民给震惊得满眼泪水。
“给口吃的吧，公子、小姐行行好。”
一个形容枯干的小妇人，怀里搂着个六七岁的孩子，颤巍巍伸出灰涩的手指：“给孩子一口吃的，不不，给我一口吃的，您把孩子带走吧！”
完颜容蹲下身子，伸手去抚摸那孩子的头发，却发现小女孩的身体早就已经凉透。
甚至皮肤已经起了变化，至少已经死了一天以上。
“小姐您行行好，我的孩子可乖了，她会做很多事情，从来都不喊饿，她病了，只要您给她治好，她一定会好好伺候您和公子的。”
“给我一口吃的……不，只要您以后给她一口吃的就行。”
枯瘦的小妇人瞪着有些呆滞的眼睛望过去，眼巴巴地乞求着。
“她的孩子死了，没法干活了，你们要是买人的话就买我吧，我可以干活！”
旁边的灾民纷纷道。
“不是！”
小妇人突然怒目圆瞪，似乎怕吵醒了怀里的孩子，又或是惊怒了眼前的完颜容，她又连忙转过头来。
轻声细语地解释着：“我的孩子没死，她就是病了，你看……她病了睡着都很乖的，是不是？她没死，她很听话的。”
完颜容抹了下眼角的泪水，用力点头：“嗯，我看到了，她很听话，我把她买下了，你要多少钱？”
“不，不要钱，您给她治病就好了。”小妇人欣喜地应着，生怕对方反悔般，连连摆着手。
看看怀里的孩子，怜惜地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不舍地将她递给完颜容：“小姐和公子是大善人，你们一定会有好报的。”
完颜容轻轻接过孩子，转头几着后面问道：“你们有带吃的吗？”
随从对视一眼，赶忙搜集吃食，不多时，拿来十多个面饼。
完颜容一股脑将面饼塞给对方：“你的孩子很听话，我很喜欢，这些是给你的。”
“不不，她……她病了，你给她买药。”小妇人手足无措，明明想要收下却又不敢动。
“我会给她买药的，这些是你的了。”完颜容声音有些哑，“你要是不收，我就不要她了。”
“我要，我要……”小妇人连忙把面饼接过来。
丁少阳暗暗叹了口气，却没有提醒什么。
完颜容抱着那个已然断气的女孩，一行人才刚刚转身，身后便传来惊叫声。
旁边的灾民看出丁少阳等人是大户，又有带着刀剑的护卫，不敢抢夺他们。
可是那个得了面饼的小妇人，却是个跟他们一样的灾民。
只待丁少阳等人一转身的功夫，便有十几个人扑上去，将小妇人怀里的面饼抢夺一空。
“我的，那是我的……”
小妇人拼命地护着，最后也只扯下半只面饼，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着。
“住手，你们……”
完颜容气愤地上前阻拦。
可是那些灾民拿到食物，就如疯了一般，全都拼命地往嘴里塞去。
就算是刀剑架在脖子上，也休想让他们吐出来一口。
原本还只是十几个人抢饼，抢过去之后，瞬间便连成了一片。
不知道多少的灾民都扭打成了一团，连那饼是在谁的手里或嘴里都不知道了。
完颜容看得也是手足无措，只能望向丁少阳求助。
丁少阳从袖子拿出一个面饼，递给那个小妇人：“拿着它，快回家吧。”
“谢谢，谢谢公子，谢谢大官人！”小妇人忙不迭地磕头道谢。
站起身来，又过去摸摸孩子的脸：“丫儿乖乖的，以后好好伺候公子和小姐，娘……娘走了……”
说着，她一步三回头，朝着远处无人的小道走去，终于消失不见。
“唐飞。”
丁少阳开口道：“回去准备八百人份的粥，派几个人过来施粥，打听一下这安北镇是谁在管辖。”
“是，大人。”唐飞应声答道。
一行人转身回返，只多完颜容怀里一个孩子。
侍从想要接过去，这位小夫人却不愿意，坚持自己把这孩子抱回了营地。
寻了一处安静向阳的地方，用席子卷了，安葬下去。
还在那坟头立下一块木牌，写上“丫儿之墓”。
丁少阳知道她的心思，若有一天那小妇人能清醒过来，还能找到他们，便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孩子。
可是他却知道，怕是连那个女人，也活不过这几天。
那小妇人的状态，明显已经到了神智混乱，身体也已经严重透支，显出了回光返照的迹象。
就算是现在找到医生，也已经是回天了。
他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完颜容，也是不想让她伤心。
这世间的疾苦，不是她能救尽的，但有些事情，也是不得不做。
很快，去施粥的唐飞便打听来了消息。
“大人，安北镇的里正叫房皮，百姓私底下都称他是放屁，镇上一半的土地田宅，都是 这个房皮的。”
“不过这只是明面上，实际他只是乐郡王手下狗腿的狗腿，专门负责对付乡里村民。”
“属下给几个灾民多了一个烧饼，他们便什么都说了，房皮打着乐郡王的名号，以各种名义搜刮钱财，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倾尽家财付给。”
“赶上那年景不好，他们又会派人过来放贷，高利之贷，从此就休想再能还清，直到把家里的田产家宅，甚至妻女儿孙都卖光，被迫成流民为止。”
“整个凉州不过三县之地，基本上都处于放任自流的状态。”
“百姓不知道谁是县令，也不知道谁是知州，只知道凉州之天是乐郡王。”
丁少阳听了不禁大呼好家伙。
一个没有封地的郡王，竟然就成了一方土皇帝，也真是没谁了。
想想荣王都没有他这么嚣张。
这一路上他也跟荣王聊过这人，乐郡王年纪跟荣王相差不多，两人算是同一辈的。
只不过对方算是旁系，要论夺天下，就算是轮上几轮，都到不了乐郡王的身上。
这也是赵玄机不提防对方的原因。
只不过这种想法，其实有些可笑。
连诸宗海那种毫无皇室血统的人，也依然有着得位野心。
赵玄机大概没想到，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手段吧。
但显然诸宗海可以，那乐郡王就更可以了。
现在的消息看来，乐郡王对于凉州的控制，已经到了十分恐怖的程度。
怪不得，连太后都说铁神卫的兵权没那么容易拿回，原来这儿已经供成了个凉州霸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