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她还不能对他们生气。
因为如果身份位置对换,她也很难轻易地相信对方,估计同样会百般试探。
秦岩见她脸上的神色从气愤变为气恼,再慢慢地松缓,原本提着的心也跟着慢慢地落下来了,,“实不相瞒,关于你,实际上最信任的人,是薛将军。”
“什么?”顾锦圆疑惑地看着他,“薛骋?”
“嗯!”秦岩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认真,“薛将军一直很信任你。”
想到那个人,顾锦圆心里的感觉很复杂,实际上前世两个人的关系真的很好。
但是……
蛛网的事儿,着实让她心里产生了一点儿怀疑。
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又从他们的口中得到一些自己从前从来不知道的事儿,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顾锦圆转过脸,看向裴砚,“那我问你,你今日站在这里,是你裴书辞,还是裴家?”
“裴砚。”裴砚的声音仍旧那般不咸不淡不急不缓,看着顾锦圆的目光却十分真诚,“就只是我。”
顾锦圆也不避讳他的目光,“那若是有朝一日,我们要做的事情,与裴家的利益相悖呢?”
毕竟裴婉晴在未来几年生下个把皇子的概率并不小。
裴砚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这似乎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言外之意就是他在此刻已经做好了选择。
顾锦圆看着面前的人,有些看不透他的笑容。
裴砚这话几乎就是在告诉她,他并不愿意与裴家站在一起。
这……
是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选择。
青州裴家,单单是这四个字,就代表了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厚重。
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是出身在青州裴家的人,却天生比别人多更多的选择。
身为裴家子弟,在享受着家族带来荣光的同时,也承担着家族的责任和义务,这是一种抚育与反哺的关系。
毫无疑问,裴砚是获得家族培养最为成功的人,而这样的一个人,眼下竟然告诉她,他想要跟家族划清界限。
顾锦圆的目光落在秦岩的脸上,让她意外的是,她竟然没有从秦岩的脸上看到任何意外的神色。
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且相信你今日说的这些话。”
话是这么说,可顾锦圆仍旧觉得无法理解,只是她找不出反驳的点,也不想去过多地深挖别人的秘密。
有些东西,需要时间去积累。
哪怕有她与赵家的关系在,哪怕也一起经历过不少事情,却还没有到可以推心置腹的程度。
顾锦圆坐在屋顶上,心里正想着事儿,忽然听到后面传来动静。
扭头一看,就看到裴砚正笨拙地爬上来。
眼看着他摇摇晃晃要摔下去,顾锦圆无可奈何只好伸手拉了他一把。
“你一个拿笔杆子的,学我爬高落低做什么?”
裴砚轻轻一笑,然后就在她旁边坐了下来,“看你总是喜欢在这上头坐着,想来这里的风景应该不错。”
他说着放眼看过去,然后点头赞道:“果然风景独好。”
顾锦圆没有理会他,仍旧看着远处已经慢慢沉到屋顶边上的夕阳。
“我母亲过世的时候,赵家刚刚出事儿。”
裴砚忽然说起自家的事儿,让顾锦圆有些意外,她看了一眼裴砚,“你想说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跟裴家利益相悖的路么?”裴砚也没有看她,而是和她并肩坐着,一起看着远处的夕阳。
顾锦圆察觉到,这个话题可能会触及到他心底某处不能言说的话题,当即便道:“我没有一定要知道,你也不必一定要告诉我。”
裴砚闻言又笑了。
顾锦圆发现,他似乎变得爱笑了许多,这样会让上京的姑娘们更加癫狂的他不知道吗?
“其实我负笈游学的时候,就见过赵家三爷。”
顾锦圆这一次忍不住有些惊讶,“你说什么?”
负笈游学,是一些大家族培养后辈的手段。
真正要增长见识,不光是读万卷书,更要行万里路。
如裴家这样的世家,更是重视后辈的培养,断然不会宠溺孩子。
所以当一个年轻人在同辈中冒头的时候,便会花大力气去好生雕琢,这其中的细致之处,外人都不知道。
一般的人家,可能就是倾尽全力让孩子把书读好,请最好的先生,打造最好的学习环境,最多不过就是各处去拜访名宿大儒。
但是裴家不是这样的,他们不但要培养后辈的才学,更要培养他们为人处世,培养他们对世事的洞察能力。
只有这样的人,将来在朝堂上遇到问题,在官场上遇到事情,才能游刃有余,八面玲珑。
所以在他们考过了秀才之后,一般不会立刻安排参加乡试,而是让他们背着行囊,一边游历一边学习。
不但能见识各地的风土人情,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让他们自己尝试去解决。
若是被俗世缠身,自然就没有心力应付学业,很有可能原本能中举就此耽搁,如此也能磨练心性。
裴砚作为其中的佼佼者,自然也有这样的过程。
只是她没有想到,裴砚竟然会认识赵家三爷,也就是她的小舅舅。
“所以……”
“所以,我认识殿下也不是偶然,”裴砚沉吟了一会儿,“赵三哥是个很仗义的人,甚至还偷偷地将我带进了军营,我还体验了两个月的军旅生活。”
这越发让顾锦圆惊讶。
但是想想,这确实是赵老三能做出来的事儿。
不过,这仍旧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选择帮助太子。
“裴家……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所有人念着这个名字,就觉得仿佛如同云端的宫殿似的,可是他们不知道,这云巅之上,其实充满了寒意。”
裴砚认真地看着顾锦圆,“我不喜欢裴家,一点儿也不喜欢。”
顾锦圆已经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可是她没有开口,只是如此静静地看着他。
“我与赵三哥意气相投,这事儿族里是知道的,所以入朝之后,我也与赵三哥走得近,更是与殿下早早地就认识了。
但是……赵家倒台了,所以,我母亲亡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