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山没有回头,但是却停下了脚步,两只手背在身后,意思很明显。
顾锦月知道他在等着自己接着往下说,因而也不犹豫,“入宫之后,我都听你的安排,但是你不能娶那个唐家小姐。”
“呵……”
顾青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他转过身来,站在门槛外看着顾锦月。
“你说出这话,真的让我开始考虑,是不是一开始就想错了,你根本不适合入宫。”
顾锦月脸上的表情凝住了,因为她清清楚楚地从自己的父亲脸上看到了嘲弄。
没错,是嘲弄。
像是对她此时说出来的这句话感到可笑。
“你……”
顾青山就那样蔑视着她,“你以为你入了宫,我就只能靠你了?你以为宫里的那些人,都是靠自己一张脸就能混下去的?
若是没有家族的支持,哪怕是得了陛下宠幸的人,也注定走不长远,人总有年老色衰的一天,总有人老珠黄的时候。
可是宫里头的新人确实可以一茬一茬地进入,年近花甲的帝王身边多的是十八岁的少女,到时候,你又算老几?
而且顾锦月,你真应该拿把镜子好好照一照,看看你自己的容貌是不是倾国倾城,是不是闭月羞花。
你连一个裴砚都吸引不了,凭什么认为你能吸引的了见惯了美人,习惯了美人的皇帝?”
顾锦月听着顾青山的话,脸色越来越苍白,身子也开始摇摇欲坠,只能扶住了一旁的桌子,才让自己勉强稳住了身形。
“有些话,想清楚再说,不然只能暴露你的脑子真的不多。”
这话的侮辱性已经极强了,顾锦月就是再坚强也忍不住落了眼泪,更何况,她本来就是一个一直被保护着的孩子。
此时眼前这个一直保护着她的人忽然对着她说出这样扎心的话,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顾青山皱了皱眉,像是很不喜欢看到她这个样子。
“你想哭,最好就在这个时候将心里的委屈都哭完,等你真的入了宫了,可就不要如此犯蠢了,不然我就是在外头平步青云,也救不了你。”
说完这话,顾青山才抬脚离开,对于背后哭得厉害的顾锦月一眼都没有再多看。
等顾锦月狠狠地哭了一场之后,再抬眼就看到了守在一旁的露珠。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小姐你没事儿吧?”露珠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是老爷让我来的。”
“我……”顾锦月有些意外,“他没有让人看着我么?”
“老爷说,让小姐你自己慢慢地想,想明白了,自然不用人看着你,若是想不明白,你就算是到处跑也没有关系。”
什么叫没有关系?
是与这个家里没有关系了。
顾青山分明是在威胁她,拿她的前程来威胁她不要轻举妄动。
这是顾锦月头一次领略到顾青山的心狠。
他不但对柳氏心狠,对她这个女儿同样也好不到哪儿去。
“小姐,您现在……”
看到露珠担忧的表情,顾锦月用力吸了口气,然后又重重地吐出来,“我没事儿,只是身上疼得厉害,你让人来将我抬回去吧!”
等出来时候,才发现顾家已经到处都挂上了白幡。
这是在给顾锦圆治丧呢!
今日一整日的坏心情,因为想到了顾锦圆的死,终于还是松缓了些。
不松快的人是顾老太太。
家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银子了,可是按照儿子的说法,顾锦圆的身后事还不能办得太寒酸了。
少不得只能拿自己藏的私房钱来填补了,还当了两件当初赵柔的嫁妆,这才勉勉强强地银子凑够。
钱好不容易够了,但是事儿却没有了。
顾老太太虽然在顾家村还算能干,可是那终究只是小地方,哪怕是当初顾青山考上了秀才,她也不过就是整治了两三桌的席面,请族里的人来吃。
更何况,那还有各房的妯娌们帮忙。
而眼下到了京城,许多规矩又不一样了,儿子如今是京兆府尹,这些事儿总不能办得太不合规矩,不然岂不是丢了儿子的体面?
偏生柳氏已经不在了,府里的这些底下人一个个的也只会站干岸,要说动起什么事儿来,是一概不会。
也就剩了个孙氏可以帮忙,少不得多多地倚仗她。
孙氏在见到柳氏的下场之后,虽然心里有些快意,但是看到唐芙这种快意又消失了。
她不是柳氏,没有柳氏在顾家的天然优势,面对唐芙,她哪里有一战之力。
所以这段时间,她一方面极力讨好顾老太太的,想方设法地用不着痕迹的方式给顾老太太上眼药,另一方面又趁着办丧事的机会,偷偷地藏私房钱。
反正儿子是已经生不出来了,很有可能又要面对一个厉害的主母,那就只有钱能靠得住了。
反正顾老太太连账本都看不明白,只要将底下人的嘴封严实了,就什么事儿都不会有。
顾老太太对于那些丧事上采买的东西也不知道好坏,只听孙氏说得天花乱坠。
顾青山在京城到底也这么多年了,而且如今也算不得事末品,这顾家大小姐的丧礼上,还是有不少平日里走动的人家到来的。
只是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是人精,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丧事真正的质量。
虽然明面上没有说,背地里却觉得这顾家太不做人了。
一个妾室将嫡出的小姐弄死了,结果就这么草草地准备一场。
那么当初别人说的,她靠着娶赵家的义女上位,后来又因为赵家的事儿,而疏远妻女,也不是空穴来风。
赵太太过世了,不知底细。
唯一剩下的这么个女儿在世上的最后一件事儿,也如此草草地操办,可见是个冷硬心肠的,回去还是要好好提醒提醒自家男人,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深交。
顾老太太自然无法察觉到这些夫人太太们的态度,只觉得家里这么多人,一个个的人都过来安慰她,很是有排场,反倒暗暗得意如今自己在京中贵妇圈中的地位。
不过更有地位的是,唐家竟然也来了人治丧。